表面上看,堆货场是白玉京的。但实际上,堆货场是漕帮、花子帮的。表面上看漕帮和花子帮属于苦大仇深的人,那么实际上呢?
付自安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他心里推测漕帮和花子帮的背后,应该是大愆寺。
菩如大师的「大愆心经」早已登峰造极。已经登临大道,达到了「众生相」的境界。
付自安问过岩君,这种境界到底是什么?岩君说没人知道,因为只有达到了这种境界的人,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只能知道一些表象。比如,菩如无处不在。再比如,他对别人的心灵影响力特别强,更能知道他人的心中所想。
付自安疑惑:“可是道法有言。人的心里充满了罪愆,是无法直视的。修行就是为了让道心的罪愆减少,变得通明啊。他如果能感知别人的想法,那不是就等于浸在了污水当中?”
岩君摇头:“他只是俯瞰着,如果他试图净化,才是浸入其中。”
当时才六岁的付自安想都没想,就问了岩君一个问题:“那么,他自己的内心呢?”
闻言,岩君的眼神一变。他脸上的轻笑消失不见,变得肃穆。他看着付自安认真说道:“不可净之愆。”
随即岩君的又恢复了那副和儿子聊天的模样,继续说:“苦修常常念叨‘无量罪’,是说自己心中的罪才是最重的。所以,需要以苦为修,偿还罪业。”
无论过去多久,付自安都记得这次闲聊。
因为他感觉有一瞬间,父亲不是父亲,他变成了另一个人。这种直觉在付自安的心里非常清楚,但却有个念头让他不要找任何人求证——是为「不问」。
从那时起,付自安对任何苦修士,没有任何好感,甚至是讨厌。
那个坐在流民中间诵经的苦修士,穿着旧布拼凑的百衲衣,这说明他的道行很高。付自安无法听清他念诵的经文是什么——是为「不听」。
这代表着,他用自己的能力,影响着周围人的听力。其实大家都听见了,只不过内心是否认可自己听见了,是他在决定。也就是说他和菩如大师一样是「心经派」。
是那个更擅长影响心灵的,付自安最讨厌的流派。
实际上这种讨厌并非是付自安的个人感觉,没人喜欢「心经派」。因为人哪怕期盼着被理解,也只是期盼一部分被理解,而不是被全盘窥视。
而且人也是都对别人带着好奇与窥视之心的,「心经派」却能阻断这种心思。他们不仅会试图干预别人的心灵,还会尽可能的阻止别人干预自己。
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心经派」却是己所不欲,强施于人。
这样的流派,当然是不受待见的。就连大愆寺的另一个派别「真念派」都跟「心经派」不对付。
所以尽管众人又一次通过了一处狭巷子,已经远离了那个苦修士。可众人还是沉默着,气氛凝重。一直到了金粮河附近,看着河渠和那些正在装货的小船,这种气氛才得到缓解。
付自安小声问三十小叔:“那就是你觉得棘手的原因?”
三十的耿直,只是对于细节不在意,可不代表他不聪明。付自安没有明说,但三十却知道小君爷说的是苦修。于是,他皱着眉重重点头。
……
又是一段兜兜转转。在一处人少,且有货箱遮掩的地方,一行人跟着三十登上了一艘单桅的小帆船。
船老大是个独臂的女子,她长得非常壮实,满脸的横肉。面相虽然凶,但是给足了付自安一行人笑脸。船上还有一个船员,是她的丈夫,被她唤做“挨刀的”。
“挨刀的,看见贵人来了也不知道见个礼!”
那“挨刀的”便赶紧向着众人行礼,笑的很是谄媚。
“别管他们,别管他们。”三十招呼着众人钻进矮小的船篷里。
一般船篷都是竹编的,也会留些缝隙以透光,免得太过黑。这艘小船的船篷,却有黑色的蒙布,似乎是害怕漏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