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分别四日,苍寸竟已与续兰如此热络了。
但此个辈次,到底谁是长,谁是后,倒是难分高下。
廖董轻咳两声,却持正色:“望枯,佛门弟子既已皈依,便不会轻易还俗,何况此人还是风浮濯,千百年没一个这么狠的角儿,上劫峰留点风流债都是情有可原,但他……”
他摘下高帽:“但他忠贞不二,至死不渝。而你招摇过市,不按常理。甭管这传闻是真是假,但几次三番与他扯上干系,再寻常的事,旁人都把你往风口浪尖上推。你就不曾想过——会害了自己吗?”
望枯思忖半晌:“……流言总缠我身,我堵得了一个,堵不了下一个。堵得了下一个,也无法得知另一个又于何时等我。”
她笑着叹息:“既然如此,能杀我的,不会等在这时,不愿杀我的,就永远不会杀我。既是命定之事,何需担忧?”
这些人收敛性子,好似把话听了去,分散着干活。不是拿个大扫帚扫瓜子,就是商量着明日“引灯令”与谁结伴。
望枯险些忘了根本:“只是,‘引灯令’究竟是什么?”
路清绝不再闭目养神,远远看她一眼,又径直走来:“引灯令,是十二个宗主为赈灾而定的悬赏令,自昨日开始,为期一周,两两一伍,不是两人不可参与,一周后,哪二人立功最多,便奖赏上一件古法器,和百年修为。”
望枯:“谁人都可去?”
路清绝:“辛言宗主在银烛山拉了一条土地界,入境则自行记上。”
望枯:“如何算是引到鬼魂了?”
路清绝:“能助游魂入轮回为一,能助六魄分散天边的游魂为二,能让它们不再无家可归、有所归处为三。”
望枯:“那为何叫引灯令?”
路清绝:“魂魄飘无所依,却各有灵识,更不会随意跟着人走,大多只会跟着冥灯走,所以引灯。”
望枯稍有疑虑:“此事将倦空君唤来不就好了?”
路清绝额上大跳:“……投机取巧会被逐出宗门的!”
望枯睨他一眼:“那路师兄是无人为伍,才来寻上我的吗?”
路清绝沉默不语:“……”
……猜对了。
“师兄们——快落座!要开席啦!”
吹蔓灰头土脸地迈进门,手上各有血迹,端着一碗西葫芦蛋花汤,却笑得眼睛没了缝。
望枯:“路师兄,可与外门弟子为伍吗?”
路清绝哑然:“并无不行,只是……”
只是,他要完了。
望枯笑着帮吹蔓端菜:“吹蔓,明日与我一并去银烛山罢?”
吹蔓不知所为何事,但她如今也只听望枯的话:“嗯!”
……
纵是上劫峰师兄弟好心邀去,吹蔓也深知不能因初来乍到,就破了规矩,便就此推拒。
望枯端着海碗与她共坐门槛下,续兰也学了她个八分像。
月藏眼,淡了星,夜霜拌热羹。
吹蔓:“望枯,味道如何?”
望枯腮帮子鼓鼓:“好吃的。”
西葫芦生熟参半,有滚刀块,有片絮的,只是没放食盐。得亏遇上藤妖望枯,无舌的续兰,二人才一个劲儿颔首。
望枯盯着她削了半根的左手中指,就此放下碗:“我吃饱了,我来帮你包扎伤口。”
吹蔓:“嗯!”
先有清绝剑煞气太重,再有菜刀无眼,两桩缺一不可。
吹蔓不觉疼,还腾出一只手与续兰玩着不知名的拍手把戏——若续兰有声,想必满院都是她如洒一地银两的笑语,清脆满堂。
望枯:“好了,这些天小心过水,莫要将师兄们的灵力给洗掉了。”
吹蔓看着伤处,哂笑几声:“望枯不嫌我笨吗?”
望枯认真说:“不笨,你力道比我大,我还需你与我一起做房子、一起行善事呢,我没你都不行,怎会嫌你笨?”
吹蔓腼腆红了脸:“对噢,那我自然要快些好起来。”
旁有故人时,月华也灼灼。
它只是静静淌,静静流,从河流到心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