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枯:“不必了。”
苍寸:“这二人好歹都是你知悉的,怎的就半点不在乎?”
望枯与穹顶游云对望,又轻抚凉水:“在乎又能如何,我能定他们生死吗?”
“……”苍寸凝声,却乐此不疲地当这说客,“我不寻你聊,还能找何人?反正左右也是无事,不妨来猜猜孰赢孰败罢?”
望枯:“苍师兄是不信路师兄吗?”
苍寸:“哪儿是不信清绝呢,打到如今,谁的根骨不断就是赢了,而负卿宗体修的本事很厉害,清绝虽早已与她交手过,但到底今非昔比,我说不了准话。”
望枯耷拉眼皮,懒骨作祟:“如此看来,就只能是无名师姐了?”
苍寸:“我可没说啊……唉!话没说完呢!别急着睡去啊!喂!”
……
任苍寸呼喊,望枯已在梦海沉浮。
这一觉,她的身子飘荡,在东南西北四角都挨了个边,因此梦中,也总落来亦真亦假的话语。
一晌又回巫山,说是忌孱叼了什么玩意,笑着说能靠此物发家致富,再未有饱一餐饿一顿的后顾之忧。
一晌又听身旁人声色犬马,惊呼路清绝负伤,夸赞无名此剑利落。
不觉以为天色近黄昏。
但半眯着眼辨认,仍是日光晃晃。
再而后。
风浮濯须臾。
休忘尘须臾。
席咛再有须臾。
梦里如此乱七八糟,其余人忘了干净,望枯却独独记得席咛说,要邀她去银烛山捉一捧流萤,再放在新屋树下,夜长梦多,往后由它们守夜定会好上许多。
但望枯悠悠见醒时,席咛迄今为止,都未能前来与她道一声贺,怎会知她的新屋在树上呢?
身下芭蕉泡水许久,终是要零碎了。而这迟来的破锣,也突如其来地,震去每个人耳里——
“负卿宗无名胜!上劫峰路清绝败!”
破锣声定了,千人鸦雀无声。
下一瞬,才后知后觉,更甚者竟在喜极而泣。
“结束了!当真结束了!”
“慢着!无名胜了?是无名胜了?”
“大惊小怪什么!路清绝最后这几剑打成什么样了!你是没看到罢?跟个门外汉似的!清绝剑接连脱手!亏他还是上劫峰大弟子呢!”
“这几剑打得古怪,许是……他体力不支了呢?”
“我离得近,看他那时往看客台上瞄了一眼,这一眼看到何人我是不知,但他是定在原地愣神了,无名得此趁虚而入,狠狠捅了他一剑!霎时,路清绝失魂落魄的,剑就脱手了,若非柳宗主面色相当难看,勒令他不许分暇,这才浑浑噩噩回了三招。”
“还有这种事呢?”
“我就说他那模样就像是失心疯了!果真不假!”
“但比起这个,路清绝到底看见何人了?”
攒动的人头里,都在东张西望找寻这名始作俑者。
望枯也觉古怪,跟着凑热闹前,先回身将碎了的芭蕉叶从池子里拾起来,省得污了水池。
而这回,水池里,却款款映出一个倩影。
望枯看见人脸后,原先恬淡的神色,蓦地变成惊异。
来人面容姣好,有倾城之貌。而今她的两腮却被剜去两处,瘦得眉眼都深深凹陷,还将她坚不可摧的锐利也一并带走了。同样的衣裳,同样的仪度,却因她如今只剩皮囊,而不像个人。
她何止一夜苍老。
但适才,分明还用如花笑靥,来过望枯的梦里。
此人——正是望枯快要认不出的席咛。
席咛笑得不知这些异样一般:“望枯,你我要成敌手了,但无论输赢,我们都要认真打完这一局,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