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看客席的路清绝叹服,苍寸下巴落地:“……”
尽是这些天衣无缝的歪理。
柳柯子的狠戾神色,像能活剥个人:“因此,你要打遍宗门的话语,也是在骗我了?”
望枯:“自然不是,我能在比试台上酣睡,还不被打死,其余那些比我厉害百倍的十二峰师姐师兄们当然更不会比我先死,既然都活得久,是今日、是明日,也并无粟米之差。”
柳柯子强忍杀意,转而释然:“……罢了,本想将你斩草除根,但思及,你就快死在无名与席咛剑下,我也就了无恨意了!”
众人:“……”
桑落却开口:“望枯,你怎么都行,但切莫忘了这是十二峰,第一,你的剑不可不拔,不用也要放在一旁;第二,从未有人罔顾宗律,也没人从比试台掉了下去过,你若做了,就只有逐出宗门这一条下场。”
桑落能提点几句,已是仁至义尽。
望枯照做:“好。”
“慢着,不许什么都依她,此女子最是大大咧咧,又弱不禁风,时令在此,保不准会着了凉,”休忘尘沉思良久,复而开口,“不妨……谁人拿床被褥来?能顺道给她铺了更好,当然,并非是要让诸位当奴仆的,只是她生来娇惯,总要人伺候。”
席咛颔首:“师尊所言极是,此事由我来。”
能有此等好事,望枯当然咧嘴笑:“多谢席咛师姐。“
众人:“……”
试问柳柯子与休忘尘,谁人是席咛的师尊,谁人是望枯的师尊?实在摸不着头脑。
刚打好用以御冬的锦被,就如此铺在血泪交加、污垢满地的比试台前。望枯如爬虫往里头钻,尝了个结结实实的暖乡,这才探出半颗乱鬓脑袋。
望枯:“我好了。”
锣声虽迟已至:“起!”
席咛的确人比黄花瘦,可打起来却毫不马虎。第一回出剑,就伤了无名的胸前襟,还勾来断绣丝。
“好!这一剑虽十足激进,却也有九成干净利落,席咛开局占上风!定能逆风翻盘!”
“那可未必,喏,这儿还睡了个人呢。”
“……唉,差点忘了她。”
“不对啊!这要真有了上劫峰望枯,席咛不就赢了吗!”
一世纷扰,望枯却半宿自宁。
忘苦剑就是她的烽火台,横在她被褥旁。只要战况一时不落眉前,就不会焕出光亮,替望枯比量威风。
但自然,二人步法、剑法,势均力敌,再多分一人出来,才是自身难保。
望枯收剑,当真应了“人道”二字。
席咛乘胜追击,无名也不是屡次占下风,偶尔会拿青史剑当盾,抵了几次下狠手的致命击。何况她久战不衰的扼要,也是应了根骨轻盈,颇有望枯初来十二峰时,借风戏耍路清绝的意味。
如今,她狂乱无序,剑影挽出雪花,引来救命东风呼啸而过,两人身上的佩环相击,清脆嘹亮——正是她还手之时!
“对不住了。”
无名轻声罢。
一剑刺伤她的手腕!
长疤似红绳,锢得席咛舟远剑也险些握不稳了。
望枯睡了又醒,刚好偏头撞见这一幕。
不知怎的,席咛腕心的一滴血,顺着刀尖,没能石穿,却像是去了斑驳了天。
红一块,黑一块。
明朗一块,暗霾一块。
望枯的心头也跟着乱了——
这场战,好似就要分出胜负了。
那些血,诡谲地、微不可察地游走在席咛的身上,直至寻到两块玉器,才似献祭一般,用己身喂给它们。
席咛失其血,焚其命,顿时——见她皮囊收紧,皱成皲裂树身,雪白面容上最后的笑,也被无情抹去。
望枯翻身而起:“……无名!快!斩断她的玉!”
无名正有此意,青史剑像流火过,窜去席咛身前时,却蓦地定住,抽走剑气。
屡战屡胜的青史剑——就此成了死剑。
望枯:“怎会如此……”
席咛撇下舟远剑,独身疾步去。
无名要躲闪,下一瞬,她就双目微瞪,口吐鲜血。
席咛的利爪掏穿了她的腹。
往伤口看去,空荡荡的,又血淋淋的,五脏六腑也在叫嚣着痛楚。
席咛却没有放手,嗓音尖锐如那厉鬼、那邪祟:“我应了他们的,只能我赢……只能我赢!”
瞬间,哗然大片:“魔气……席咛身上有魔气!”
休忘尘拔出蔓发剑,其余宗主也一跃而起:“所有人听令!速速捉拿遥指峰席咛!”
乱世噤声,望枯眼睁睁看着席咛。
那皎白月,人间雪的席咛。
——就此,入了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