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浅:“沾染魔气了,也不知从何来的,在你们之前,确是什么入侵者都没见到。”
望枯:“那你可知魔气在何处?”
别浅装腔作势没两句,又打回原形:“哪儿都不在,哪儿都在,要我说,也就十二峰的修士大惊小怪,巫山的妖怪才不在乎这些呢!”
望枯步步追问:“巫山草木何时恢复原貌的?”
别浅:“不是初一,就是初二!吹蔓都没和你说么?”
望枯:“说了,细枝末节呢?”
别浅摆摆手:“谁看细枝末节呢?都忙着过新春呢。”
望枯还想问,见十来个成群结队的修士,也来巫山池畔。他们手中的剑,专杀魔气,随意挥去,都有白烟捎带。原先缥缈着硝烟,都乱毁一通,尽显刀光剑影之意。
别浅极是看不惯:“……这些人能成么?别把我们巫山的妖怪也除了。”
席咛:“能。”
循她目之所及处,在望枯的藤身高岭下,平地有绿草,而一身素衣无名,远看像披桑戴麻,紧紧闭眼,嘴里念念有词。
这时,她掐准时机,一举睁眼。
青史剑竖直腾飞,又往土地斩去。
石穿,土溅,翠绿细长的草,如雨倒返天边。
忌孱愕然:“她这是!”
别浅从水中一跃而出,鱼尾当即变作人腿:“她是什么人!快拦着她!”
过往飞禽走兽们都不是吃素的,纷纷向她奋进。护巫山土壤,义不容辞。
但当无名摊开腰上锦囊,一个高出她半个头的金绸缎包袱横出,郑重摊开时,显出槐飏骨已无血肉的干骸,刹那——所有生灵都敛了杀气,收了利齿,虔诚跪地。
那是恩人。
忌孱、别浅屏息凝神,望枯与吹蔓也站出身,膝盖跟着碾地。
瑶姬殿下教诲有方,巫山最懂知恩图报。
无名朗声:“千年前,槐飏仙尊为巫山战死,身如浮萍,却成权柄之物,几经交手,尚未入土为安。而今,仙尊得遗骨,落我手中,晚辈不求逆天改命,只求仙尊得个自由身,日后在巫山安息,再无牵挂!”
众修士瞠目:“无名竟如此大义?”
“是尸骨就要葬,与大义何干?”
“不对……快看!”
槐飏骨埋入土中后,须臾间,尸骸化为漫天彩蝶,飞去山川河流,致使百草丰茂。云霞之中,有一普度之光,如刺眼白昼,照耀此地。
而望枯再一睁眼——
巫山彻底变了样。
总有人说,巫山的天,从来连着黄土,像是前人手手相握,共挽一条天路。也更有人说,巫山是在黄昏里的孤山,迟早被埋没进后人的史册里。生是遗忘,死是淡漠。
而今,拾起巫山池的碎金,换成湛蓝色的鳞身,而晃眼的净白,则留给巫山的世间。
一派碧空如洗。
何人惊呼:“这、这是!”
休忘尘走马观花:“这是千年前,巫山原有的面貌。”
“槐飏骨奏效了!”
“莫非……我们回到千年前了!”
人、妖,俱是难以置信。
休忘尘笑着摇头:“受制于巫山只往前看、不往过去走的山令,哪怕有槐飏仙尊的帮扶,也回不去千年之久。”
“巫山还有此等规矩?”
“慢着,那是不是说……我们还是回去了?”
休忘尘:“是。”
有人东张西望:“那今夕何夕啊?”
忌孱四下打量,忽见脚边横着一物,不住揉眼:“这不是我除夕夜放在此地的火药桶么,初三就扔了,为何还在此地?”
别浅见状,眉梢一凝,紧挨树根找寻什么。
别浅往树根下摸来一抹红,沾染指尖:“……”
望枯:“怎么了?”
别浅:“这几日气候反复无常,我怕掉光叶子的树被活活冻死,便喊着大伙儿一起往树身撒石灰水。每撒一个,就用银朱点了一笔,半日就晒干了……结果今日还粘手,你说邪不邪门?”
望枯:“这银朱哪日点的?”
别浅略一思索:“年初二?”
望枯:“莫非,我们正是回到了年初二?”
她连忙看向她的藤身——眼见忍冬凋谢几朵,却盎然依旧,不似枯藤老树。
望枯再也顾不上议论纷纷的声音,大步跑回巫山。
“诶!望枯!你跑哪儿去!”
待到直下地底下树根石壁,她抖着手拿出钥匙,插入门闩——
忍冬就是不会凋零的。
只有是,有人从中介入。
门缓缓打开。
她的藤根前,还真站有一人。
那人着竹色衣,衣上扬洒墨痕。
背影就不似认得的人。
他听了动静,却也不躲。
甚至说——转过身来,直寻望枯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