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芩:“就是他!他还说,如今天下要乱了,他不能留在这里,但是法力被偷了,应当很快就能回到原位!我才不信,既是拿了我的东西,就该全部还回来!”
望枯赞许:“魄力不错,说实情的嘴巴更不错。只是,这道士如今去了哪儿?”
阿芩:“早八百年就走了,不知道去了何处,这人当真神神叨叨……不对,我和你们说这些做什么!你有意套我话是不是!”
望枯:“……”
总算知道防备了。
但晚了。
望枯抬眼看沃元芩,一锤定音:“她是你的过去?”
沃元芩不答,只接阿芩话茬:“沃氏向来有个不成文的诅咒,因沃若若嫁与侯府殉身,凡是十岁以前的女娘,都将死于非命。于是,我尚在襁褓时就被送去融州,由杵乡的妇孺养大,但苦日子还没结束,九岁那年,兄长率兵凯旋,我被召回磐州,正是二月飞雪之时。奈何,行至曦州,马车被毁,乳娘坠崖,我一个人徒步走完了剩余的百里之程,才至磐州之门……”
阿芩再有本事,也只是个九岁的孩提,瞠目结舌:“……你为何与我一模一样!”
沃元芩:“并非一模一样,那时,我没有遇到道士,没去过磐中酒,没在鎏天吃苦干活,更没有这个回溯往昔的法力。而我有的,是几袋能苟活到八月夏末时的盘缠,又在九月一日找到了回家的路。从此,我有了与兄长一般的‘元’字辈,又改名:沃、元、芩。”
阿芩震慑良久,膝盖发软,扑通倒在水上:“……”
望枯也接话:“阿芩,这本事并非是你与生俱来的,你的确不属于这里,你属于十几年前——而她,就是你的将来。”
阿芩这样一个坚不可摧的姑娘,如今却充盈着泪:“我不明白……我只是想回家……”
晓拨雪迈入雨幕中,轻抚她的湿发:“好,定会让你回家的。”
沃元眷支招:“如此漂泊在外也不是个办法,先让我们带回府上养着罢?”
望枯:“不可,你们即将举家西迁,我却不能跟过去,到时,阿芩身上的未解之谜就再也无法刨根知底了。”
沃元眷难藏失意:“……望姑娘不跟过去么?”
风浮濯不由反问:“她为何要跟过去?”
望枯狐疑看去,若非风浮濯神色如一,不显彷徨,不加愠怒,定会以为此人被“夺舍”了。
——又是这副寒气逼人的模样。
沃元芩打圆场:“地上有人间事,天上有仙人事。哥哥不懂这些,只愿倦空君莫要怪罪。”
风浮濯淡淡推诿:“不会。”
沃元眷倾慕望枯,人尽皆知。
只是,当初说全身而退的是他,如今藕断丝连的也是他,到底是贼心不死。
有此踌躇之心,又如何能与素来以“果决”着称的望枯相配?
沃元眷也知过错:“望姑娘、倦空君,对不住,我不该多问。”
望枯却永远置身事外,还把宫中那点三叩九拜后的话语也学了来:“……免礼罢。”
沃元眷不由一笑,还像模像样地作揖:“多谢望姑娘高抬贵手。”
商影云欲言又止:“……”
换作从前,他定要骂她用学了又何用,来日也无用武之地。
但望枯今非昔比了,还真有“定人生死”的本事。
揶揄的话,自然派不上用场。
阿芩年轻气盛,看着好不容易引来的“风头”,又被望枯“抢”了去,当即闷闷不乐,甩与众人无理取闹的冷脸:“不是说要帮我么?不该先问我一声么?”
望枯却答:“怎么帮?”
阿芩难以置信:“你们本事滔天!将那太子收了便是!还需问我么!”
望枯:“当然要问你,你为何如此确信,就一定是这太子抢了你的‘能力’呢?”
阿芩压下一双吃人的兽眼:“我在磐中酒时,亲耳听到太子在与身旁人交代,说‘必定要拿下回溯往昔之术,否则提头来见’。而你,却说我在骗人?”
望枯:“不曾,无论你亲耳听见了什么,可世道犹如镜花水月,越是显而易见的,越是另有隐情。背后的大人物,会声东击西,再栽赃给旁人。”
诚如,休忘尘。
多少次堂而皇之地行恶。
又多少次利落抽身。
像是没人能握住他藏于獒牙之下的把柄。
阿芩推开晓拨雪:“哪有什么声东击西!我看你们就是怕了!你们才是些自以为是的骗子!亏我信过你们,就算我看走眼了!”
再然后,她跑回鎏天之内,不余回音。
商影云作势要追:“诶——”
“不追了,她不会寻死觅活,而大仇未报,更不会跑得太远,若能像道士那样,自然而然‘物归原主’,倒也算好事一桩,”望枯这才看向沃元芩,“她与如今的你相比,当真有过之而不及。”
沃元芩喃喃:“是啊……”
而此般傲气,甚至凌驾于她。
是沃元芩快要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