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喃喃发问:“那师尊的心愿是什么?”
晓拨雪昂起头,如稚子澄澈,莞尔一笑,拥吻一尘不染的天:“愿,天底下所有的女子,都了无心愿,一世做个先顾己、后言她的良人。”
了无心愿,意味着她们必定此生无忧。
望枯缓神半晌,竟呛了两口雪:“……好。”
竟也是她的平生所愿。
望枯往回跑去,逆风而上:“那师尊就站在这里,好好等我回来。”
晓拨雪再笑:“那是自然。”
风雪再漫,她心如磐石,再不会将彼此吹散。
……
端宁皇后没有侍从,廊前还有花盆的碎屑。迈入几步,一扇窗纸被鼠蚁啃噬的门被风浮濯“吱呀”推开。此门摇摇欲坠,竟半边倒塌,幸好商影云用鞋履抵着,才没能弄出大动静。
屋内除了大片狼藉,就是那吊死鬼一般的白纸书字。
商影云嗅了口灰尘,难以落脚,遍地青瓷碎:“咳咳!一年而已,怎就荒废成这样?嗬!这片墙都长满青苔了!”
“阴雨四月有余,又不见天日,自然会起潮,”风浮濯弓腰清扫出一条路,才用干净的那只手向后伸去,“望枯,我走何处,你就随着来,莫要乱行。”
望枯摊开两臂:“何必这样复杂,倦空君抱我走就是了……如若,倦空君不怕累的话。”
风浮濯顺手将她单手揽腰,再小心打横抱起,这才后知后觉答上一句:“……怎会。”
商影云与两根结靡琴弦心领神会,交相对眼:“……”
——望枯又在奖赏他了。
望枯安心枕在他颈窝:“既是要找水源,不妨从后院绕去看看?”
“此屋也曾住过邪灵,而人间若有邪灵闹事,江河岸边占多数,只因,水为阴物,最易养鬼。”风浮濯一板一眼解释后,又瞥见望枯不知勾他脖颈的两只手,正在互相把玩,不由漠然命令,“手放荷包里,不可伸出来。”
“……”望枯照做后,又把两个手套荷包安然叠在腹上,幽怨看他,“倦空君又在凶人了。”
风浮濯面不改色:“并非,无论后院可曾有水,邪灵却不讲情面,只愿望枯有心防患于未然,而非时时让我牵肠挂肚。”
望枯百般想不通:“可退一万步讲,我也有至阴之体,为何要怕它们?”
风浮濯冷语了结:“听话。”
望枯蔫头吞声:“……”
分明就是说不过她,还次次搬来“听话”二字——若非望枯脾性好,谁能这样让着他?
风浮濯不窥望枯心中所想。
但他确是说不过,才出此下策。
正因深知望枯身上沾染邪气,才怕她会被何处钻出来的邪灵“占为己有”。只能先噤声,再侧耳提防,便于排除万难。
可好死不死,风浮濯的深压心底的魔气,就此掠过净骨,疾驰而上。
——是山雨欲来之兆。
风浮濯退后几步:“小心。”
商影云汗毛竖起,眼大如铃,屈身背靠风浮濯:“不,不对啊,哪儿来的风……”
雪大到遮去双眼时,风已无处遁形。
眼下却风浪骤起,冷意如狂澜而至,写满烫金字的白纸通通向上盘桓,似是腾出一块空隙——
为迎何“人”到来。
风浮濯分出一手推开商影云:“躲开。”
晚了。
商影云眼睁睁看着一团黢黑的东西向他坠下,慌乱抱头:“啊啊啊——”
他抖如筛糠,疼痛却并未撞上他的颅顶。
黑烟只将他裹挟瞬息,便消弭而去。
再闻其声——
“喂,我长了眼睛,何必落到你一个凡人身上?有没有点出息?赶紧起来。”
商影云喉头一滚:“……”
此人,不,此“鬼”,相当不饶人。
望枯越过风浮濯肩头,定睛看那放荡不羁的身影。
衣裳松松垮垮,头戴挥毫之物,真乃一介舞墨的狂人。
她颇为意外:“万苦尊?您为何来了?”
“整个磐州竟无一处有我的东西,可让我一阵好找,幸好此地有我的字墨,但也是稀奇了,哪个不怕死的偷了挂这儿?”万苦辞吊儿郎当回身,一见望枯,恨不得拿算盘敲她脑袋,却丢了几袋银两去,“若生堂拿来!你这小妖怪,背着我偷偷救人,呵,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只是,酸糖你就休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