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只一语,再不答:“那就是了。”
望枯:“……”
她平生所厌弃之人,若,无故扮凶者列序第二。
话抖半截便噤若寒蝉者,遥遥列为第一。
……
望枯昔日总不曾将筑刚峰看个透彻,并非是她犯了懒性,而是三过此地而被拒之在外。
诸如“弟子操练,杂人勿扰”的告示张贴、“刀剑无眼,暗伤一处,盖不负责”的好言相劝、“峰峦这么多,我这筑刚峰可载不了你这闲人”的张扬辱骂,望枯见识得实在是多。
何况无人敢将她招惹,“阅遍十二峰”的大事才一拖再拖。
而桑落仍是留有女子与生俱来的心细,思虑负卿宗的姑娘们多是玉体冰肌,阴柔姿色,才将峰底的惩戒之处——“金银矿”,分割开来,藏以娇人,图一致远之静。
正是昨年给晓拨雪铸起冰棺之地。
迈入此地,确见席咛恬淡长眠,丝缕气息不留。
晓拨雪亲自围炉制药,苦风萦绕冰窟的脊柱三匝,就此笼来流年书屋的瀚海神韵:“来了?坐。”
望枯正经处不坐,偏要往药山上屈身。晓拨雪见了也只轻笑,怕她冷,还将搭腿的兔绒外衫往她肩上盖。
望枯随火光喃喃:“我原以为,席咛师姐是与遥指峰的命脉相连,而今看来,应是我错了。”
晓拨雪:“那望枯心里是另有答复了。”
望枯:“需看谁赢谁胜才有。”
晓拨雪但笑不语,纤指净布,正为席咛擦着两颊。
望枯敏锐凑近:“师尊可是有话没说完?”
晓拨雪笑吟吟:“什么都瞒不住你,那以望枯之见,我会说什么呢?”
望枯托腮思索:“说……二人必定打个平手?”
晓拨雪更是欣愉:“一猜就准,望枯是如何知道的?”
望枯:“若搬出制衡之说,死了谁,多半都有不妥。休宗主对十二峰有帮扶之用,而万苦尊的天敌是我,两人便是分出了胜负,命理也都会想法子填补这死了一人的空隙。”
晓拨雪欢喜得紧:“倒是比我这师尊更会说了。”
望枯头头是道:“既然师兄们都说遥指峰坍塌……不,十二峰坍塌,为必由之事,可想而知,席咛师姐昏睡不醒,也是因为时机未到。”
桑落两胯持弓而开坐,听罢却发笑:“晓拨雪,即便你再喜欢,这半路抢来的徒儿,也不值你这么夸赞。”
望枯嗫嚅:“桑宗主只会说风凉话。”
“呵,还好意思顶撞,出个远门真学能耐了。”桑落却不恼,还循循渐诱,“你不妨想想,若时机未到,席咛又是出于何因昏睡了呢?”
望枯干干巴巴:“被我伤狠了?”
桑落眼皮也不抬:“再想。”
沃元芩晃荡一圈回来,两手几近冻僵,只好挤去望枯身旁借火:“私以为,解铃还须系铃人,席咛姑娘一事,还与这三日大战有关。休宗主为囚犯之身,却能与魔尊交相抗衡,可见休宗主的本事,业已凌驾于魔尊之上。”
望枯:“可休宗主分明——”
分明命悬一线过。
如此顺水推舟,迷瘴也洗得清浅。
桑落扯来木棍“拱火”,火星子胡乱跳蹿:“休忘尘有没有这本事我是不知,但仙魔大战时,万苦辞一人抵万千,也是毫发无损——今时的能耐,只能是偷来的。”
一水滴石,穿了思绪。
望枯就此茅塞顿开。
休忘尘并未将席咛之命牵于十二峰上。
而是拿死生咒作比。
——借席咛之命,为他续命。
难怪席咛心心念念都是休忘尘。
难怪此战正领上风。
望枯猛然起身:“果真要杀了休忘尘。”
桑落:“晚了,他有法子‘借命’,就有法子起死回生。”
晓拨雪:“可十二峰这么些人盯着,为何他会如此猖獗?且无物与之制衡?”
未等来答复,筑刚峰竟轰隆大震。
挺拔高山的宽底,就此往江水里倾斜大半。
桑落大怒而起:“哪个疯子来我筑刚峰闹事!”
她双手握紧斩秋剑,直抵平地——
剑气如秋色洪波,夺窗去,击长空。
凭桑落力挽狂澜,确是让筑刚峰不再晃动第二下。
而只此一瞬,就有“哐当”巨响。
且近在耳边。
循往那处看,竟是被破开了一处大洞。
碎石惊散,为门外九尺之人腾地。
那人怒气滔天,正平步迈入。
青光褪去,只见万苦辞直逼望枯身前:“望枯,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有帮没帮休忘尘?”
——“为何如何都杀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