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枯:“银柳,这空桑山的回忆,究竟是我的,还是你的?”
风浮濯:“空桑山只收贵重之物,”
望枯了然他的弦外之音:“那便八成是我的了?”
风浮濯:“兴许都有,空桑山捉摸不透,颇有兴致的物什都会照单全收。”
望枯似懂非懂:“那若是休忘尘呢?可是也会藏在空桑山里?”
风浮濯静默刹那,话里阴冷:“空桑山再有玩性,也不可能放任休忘尘当着我的面,行此弥天大错。”
望枯不由好笑:“银柳吃醋了?”
风浮濯正襟危坐:“……仅是单相思,又谈何醋意。”
否认无妨,可望枯粗嚼一番,更像是在含沙射影,反过来数落她的不是。
但望枯不恼。
与其说风浮濯胆子肥了,不如说他本就不是等闲之辈。
望枯有心迈一步,余下的三百步他通通要了。
省事,心安。
夜访荒庙时。
风浮濯又好似找回了“良知”,盘起只剩碎壳的舍利子,敲着腐蚀已久的木鱼,轻声念起佛门禅语。
望枯倒在他亲手洗了五遍的破蒲团上,身上还盖着一半佛龛帘,将睡不睡:“银柳这是何意?”
风浮濯:“赎罪。”
望枯:“又有何罪?”
风浮濯掖起她身上的“被褥”:“凭心画了天底下的走势,却忘了沧海桑田终有时,连累你走错了路,既定的路程也生生耽搁两日。”
望枯:“……”
确切而言,是一日零三个时辰。
望枯有心打趣:“我不看好,佛门不渡剜了旁人眼睛、动了情戒,还堕入魔气的佛修。”
风浮濯深藏笑意:“不渡更好。”
望枯嘟囔:“那银柳眼下又是在求何事?”
“拜佛并非有事相求,但硬要拎出几个,便是……”风浮濯微顿,“愿天下人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望枯笑了笑:“这话留着新春佳节的时候再说,岂不更好?”
“好话理应常挂嘴边,”风浮濯悠悠转眼,眸光如鸿毛之轻,“还有,愿心上人无论何时,何地,都再不受伤。”
望枯翻身一倒,木头脑袋磕出轻响:“……唔,那便多谢银柳了。”
最终,一人一偶的步子就放慢了些,何处有山川奇景,便用肉眼刻画一二,再寻下一程。
望枯方知。
风浮濯的皎洁,是从一处不知名深山的寒潭里攫取。
为何不知名,因为来往者众多,却无人停留。
为何出自寒潭,因为山中的泉水,通常往低处流,方可由他普惠众生。
自此,他的皎洁沾染“人味”。
不为天上人,而为炊烟尽头的一抹雾。
要走要留,全凭己愿。
……
兜兜转转到半程路,二人也从陡峭山路,捱过百里水路。
无名师姐还未找到。
焦心的却是风浮濯。
他站在甲板上,浊浪排空,细碎的水珠朝他脸上迸射。
又做失意人。
“我的灵力在与日俱减,如今只是寻些魂魄,也难忍分身乏术。”
望枯呼一口潮湿的气:“无妨,那也找得到。”
风浮濯侧目:“望枯如此信我?”
望枯:“为何不可信?眼下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么?”
仅可闷头找良方。
风浮濯沉吟几许:“我想送你回去。”
望枯:“那银柳呢?”
风浮濯不答。
望枯了然:“懂了,银柳又要废了你的丹田、筋脉与仅存的灵力,送我一人回去?”
想得倒是轻易。
任潮起潮落,风浮濯的眼底却风平浪静:“兴许,我的肉身早已亡了,能守住一人无恙,也是值当。”
望枯调笑:“何来值当?我若是出了此地,多半会忘了银柳,你情愿么?”
风浮濯轻声:“好。”
他只会说“好”。
望枯一叹:“你为何不说真话?”
风浮濯愈发缄默了。
他不是答不出。
而是真话就为不愿答应,只许听她“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