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安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和一个月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宋晚棠。
成熟稳重,一身清正,又不失伊丽莎白原本的烂漫。
那一个月,别说王宫,整个帝国几乎都是家家闭门不出,生怕梅洛斯他们杀人杀到他们头上。
高站在王宫最上方的梅洛斯,甚至成为了魔鬼的象征。
而那一个月,尼科和卡安也没有来找宋晚棠。
卡安是想来的,但是被尼科阻止了,他只好在那群人走之后立马求见了陛下。
可是好几次都被安雅以陛下事务繁忙给挡了回去。
直到这次终于见到了。
宋晚棠疑惑地盯着一副呆呆样子看着她的卡安:“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卡安动作随意地行了个礼,然后直接上前绕过书桌靠近宋晚棠。
宋晚棠面露警惕,身体微微后倾:“卡安——”她语气警告。
“陛下,您的王冠有点歪了。”卡安笑着扶了扶宋晚棠头上精致且沉重的王冠。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却没如同宋晚棠希望的那样退下,而是跪在了地上。
宋晚棠眉头完全皱起来了,但是她没有一惊一乍地起身,而是质问道:“你干什么?”
卡安将头靠在了宋晚棠的膝盖上,手上捧着她的裙摆:“陛下……”
明明他的语气缱绻,却不会让人觉得有男女之情。
宋晚棠也说不清那是什么,因为她从来没遇到过像卡安这样的人。
问了半天,卡安也没回答她的问题,所以宋晚棠保持沉默。
但是她的身体却越来越僵硬。
主要是她还是感觉以卡安的动作,对于兄妹来说还是有点暧昧了。
尤其是安德烈刚好还在敲门:“陛下,我可以进来吗?”
宋晚棠扬声沉稳道:“安德烈,麻烦你再等一会儿。”
就现在这个场景,很容易让人想歪的。
卡安毫无征兆地拉过宋晚棠的一只手,落下一吻:“陛下,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宋晚棠眉头皱得更紧了:“卡安,你是得了失忆症了吗?”
卡安和宋晚棠对视,说出了让宋晚棠心跳几乎漏跳一拍的话:“我知道您不是伊丽莎白,请您告诉我您的名字。我愿意成为您最虔诚的信徒。”
说完,他将额头贴上宋晚棠的手背。
宋晚棠下意识收回了手:“卡安,你在说什么?我就是我。”她语气严厉。
宋晚棠不想让除了安雅和罗月以外的任何人再知道她入侵者的身份了。
卡安安静地看着她,脸上甚至带上了一丝忧伤:“陛下,您可以信任我。”
一滴泪划过他的脸庞,像流星一样耀眼。
宋晚棠:“……”
不,比起信任卡安,她还是更相信男人一滴泪,演到你心碎。
她开始苦口婆心劝道:“卡安,不要让一个人随随便便成为你的信仰支柱,否则未来你失望后会更加痛苦的。”
让人当自己的信仰,宋晚棠这辈子只认小钱钱上面那个她最爱的男人。
而且宋晚棠也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当别人的信仰。
卡安没说话,依旧那样静静地看着宋晚棠,整个人都写着“固执”两个字。
宋晚棠有些无奈道:“你先起来。”
跪可以,但是别跪得离她这么近啊!
卡安听话地起来了。
似乎看出宋晚棠的不自在,他甚至还绕到了书桌外面。
“陛下,您处理了那些人。”他低声开口。
最近宋晚棠处理的人还是挺多的,但是卡安说起那些人的时候,她还是反应了过来:“嗯。”
卡安问道:“陛下,那样的经历是正常的吗?安雅大人也觉得只是小事而已。”
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卡安很小的时候,甚至比瑟伦还小的时候,就就经历了那样的事情。
他所认识的所有贵族都参与了。
没有参与的人只是说那是正常的事情。
可是他们不知道他经历过。
所以卡安一直以为这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甚至因为他年龄渐大,而被他们放弃的时候,他还狼狈跪地请求不要抛弃他,为他们的放弃而一度伤心欲绝。
他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他一开始对那些人的行为是感到身体不适的。
可是他越是露出不适、脆弱的表情,他们似乎就更加兴奋,更加享受那样亲密的接触。
他一开始也是想逃走的,可是却被紧紧抓住了。
然后他知道自己逃脱不了了,这辈子。
恶心黏腻的唾液又纠缠在一起,他懵懂无知地承受着他们的欲望。
后来,在他伤心难过得想要死掉的时候,尼科出现了,他并不太亲近的一母同胞的兄长。
他告诉他是不正常的。
可是他却说不出来一个所以然,卡安也一眼看出了他是受害者。
他知道尼科是在利用他,可是他不在意。
他一度将尼科视作救赎。
可是两个同样在黑暗中的人怎么可能互相救赎呢?
后来他发现伊丽莎白变了。
非常可笑,连安雅都没发现伊丽莎白变了,但是他一眼就看出来伊丽莎白不是伊丽莎白了。
和原本的伊丽莎白的表面天真愚蠢,实际敏感自视清醒,像颗蒙尘的宝石不一样,这个新的伊丽莎白很干净。
卡安从来没见过那么干净的人。
就好像身上堆着很多人真诚的祝福,让她的灵魂无畏无惧。
后来他也看见了身上堆砌着和新的伊丽莎白一样多的祝福的人,可是他们对他的吸引力没有伊丽莎白大。
卡安一直默默观察着这个新的伊丽莎白,好几天后才想起来她可能是入侵者。
但是他不想杀她,也不想告诉别人。
她就像是他发现的独属于她的宝藏。
她天真,可是她一直在学习进步;她弱小,可是她在努力变得强大。
她是他第一个见到的,看见那样的事情会吐的人。
那一瞬间,她眼里燃起的怒火,让卡安格外痴迷。
他觉得,尼科本来就不是他的信仰,他找到他真正的信仰了,阳光将会真正照耀他身。
为了让自己进一步确认,卡安问出了刚才问的问题。
“陛下,那样的经历是正常的吗?安雅大人也觉得只是小事而已。”
宋晚棠可不知道卡安在心里把她神化成什么样了,她只是听见他的问题后深吸一口气。
任她那一个月快速养成了那样喜怒不形于色的脾气,可是听到这样的问题依旧感到气愤。
但是宋晚棠知道这不怪卡安。
所以她反问:“哪里正常了?所有人都说着一件事情,那么那件事情就是正确的吗?”
“一个人坚定地认为一句谎言是真理,十个人坚定地认为一句谎言是真理,一百个人认为一句谎言是真理,甚至一万个人认为谎言是真理,那谎言就会变成真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