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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这位,说起来初见那一面或许平平无奇,没有话本里那些什么杏花微雨,亦或大雪纷飞。
但姚铮永远记得那一天,那一个地动后的下午。
阳光倾洒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姚铮伤痕累累从废墟里爬出来,瘸着腿踏着遍地碎石,寻找水源。
直到见到一条溪,他趴下大口喝,他实在太渴了。待喝够了,捧起水到一旁洗了把脸,唯恐自己的脸把干净清澈的河水弄脏。
直到听见健壮的马蹄声,他抬起头,只听见有人冲他喊:“殿下!这有个人”
一群人纷纷看向他朝他走来,队伍很长,压迫感极强,他有些错愕,目光不知放在哪里,竟然是赈灾的军队。
姚铮抬起头,才洗过脸,脸颊上挂着水珠,湿漉漉的,透过沾着河水的眼睫,他看到一个白衣锦袍男子利落下马,落地时利落干净,姿态优雅,衣不染尘。
缓步朝他走来时看出约莫八尺多高,棕色长发半束,一双琥珀色的明眸目光灼灼,浑身狼狈的姚铮没有终于见到活人的喜悦,他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看了几眼光鲜亮丽的对方,只想窘迫地低下头。
模样真好看啊……姚铮心想。
那男人走近时,神情严肃而凝重,也不曾刻意留出距离,看样子全然没有嫌弃他邋遢不堪,而是郑重其事地问他,“城中还有多少活口?”
他没敢直视对方那张英俊的脸,生怕自己露出什么惹人嫌恶的表情。
他低着头看着对方白色衣袖上金线缝制的纹样,回答说,“我不知道,我昏了过去许久,醒来只顾着找吃食,没看到人。”
姚铮回想起来他跌跌撞撞从城里出来也没见着人,但淮北城人口密集,应该还是有人活着。
男人问他,“你是何人,什么名字?”温润的声音,柔和得像一阵风。
“我乃城中酒楼跑堂小二,名唤姚铮。”
男人见他浑身伤痕累累,腿上还有个大窟窿,许是看他年纪轻轻实在可怜,直接抬手一挥,把他交给了救灾营里的一对医官父子照料。
那对医官父子,其子名为林霜绛,与他年纪相仿,其父是宫廷四品太医,姚铮管他叫林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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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林太医说,他会来救灾也是没办法,原本他只是随同太子殿下前往边境议事,已经在回京复命的路上了,谁知淮北城突然地动,太子殿下说北境三城之一,不容有失。带一些人马就赶了过来,他是随行医官,也只好一块儿跟过来。
意外的是这对父子还和他很投缘,林叔为人热络健谈,明明是宫廷太医,却并没有什么官老爷的架子,其子林霜绛却是截然相反的内敛少言,一开始同住了两日,几乎不与他说话。
他腿上的大洞昨天才包扎好,宫廷太医林叔为他看过伤后,对着他腿上那可怖的伤口笑着说他有福,姚铮哭笑不得,伤成这样还有福?他一直以为世上没人比他更倒霉了。
没想这林太医依然笑着,扬起几道褶,手上的活也没停,一边为他包扎一边说:“你看似伤重,多数却都是外伤破口,最严重也就这腿伤了,估摸着被什么尖锐的利器扎到了。伤口一个多月会慢慢愈合,和城内那些人的伤比起来,你这伤算轻的,当然算有后福了。但除此之外,你有些血虚之症,须得好好调理才行。”
从此,姚铮就留在救灾营里帮忙,他被救出来的时候身上分文没有,可以说是一穷二白,但是总要吃喝拿用,如此一来,他就给那位太子殿下的救灾营出些力气干活,吃喝住都在营里,还能得些银钱,林叔人好心热,见他身世孤苦无依,还说他可以随军回京,日后在京城找个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