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铮这一面带给了赵及月希望,赵及月在他走之后竟然真的开始进食起来,似乎真的打算好好活下去,等着姚铮来救他,看守赵及月的士兵称奇不已,他这是想通了?
姚铮回到后厨,见那把守的监军司士兵不在,对着赵火,奇怪地小声说:“看着咱们的那个人呢?”
飞原在身后拍拍他,姚铮回头,见飞原说道:“那人好像被什么事叫走了。”
“李绥怎么也不见了?”
“他被叫去加固营地护栏了。快,姚大人,借此机会快说说,你见到赵世子了吗?”
昨晚,姚铮看清纸条上的字迹后。便在早晨寻了个机会告诉了赵火和飞原。
“看到了,赵世子给被监军司关押起来了,捆着的铁链不像是普通的铁链。薛忠想以赵世子要挟赵家人带着南境驻军回朝,让南境驻军背上谋反的罪名,和他绑在一条船上。赵世子说薛忠往南境传去了书信,必须想办法传出消息,让殿下截下此信。”
赵火和飞原对视一眼,赵火道:“眼下监军司把伏祈山围得密不透风,此事还需再想想办法,若莽撞行事咱们也会暴露。”
“不错,是得再想想办法。”姚铮轻拧眉心。
三天后,姚铮三人总算摸清楚营地监军司士兵值守的规律,监军司白天基本都醒着,分三拨人,两拨人巡视营地,一拨人操练,三个时辰换一拨;晚上大多士兵都能去睡,但也仍有三千人分成四拨,上半夜两拨交替巡视,下半夜又换一拨,不可谓不严密。
加上姚铮几人身边总有监军司士兵监视,三人就连想找个商量对策的空子都不大容易,晚上几人又被赶回山洞去睡,听说这样关押掳来村民的山洞还有两个。
每日的日暮正值两拨监军司士兵交替之际,姚铮想,那是个商议如何传出消息的好机会,但愁的是有人始终跟在他们身边,行事颇为麻烦——此人正是李绥。
姚铮借着在山涧挑水时,趁那把守的监军司士兵撒尿的功夫,对赵火和飞原说:“晚上在薛忠的人交接时支开李绥,我有办法或可一试。”
赵火和飞原齐齐看着他,又相视一眼,纷纷点头。
二人提着水桶与姚铮分别时,赵火对着飞原嘀咕起来:“你觉得这姚大人,可信吗?他真能想出法子?”
“纪大人只说让你我二人盯着他,观察他是否对殿下有异心,与京中其他势力是否有牵扯,但若他并无不妥,咱们还是得听他的。”
“他能想出什么法子……”赵火是满脸想不通。
飞原摇摇头,沉声:“眼下我们不可轻举妄动,姚大人若是想借寻监军司的空子传出消息,只怕是异想天开。届时我们反而暴露,这位姚大人的主意……且先看看再说吧。”言语之间并没有在姚铮面前时那么的恭维和信任。
入了夜,万籁俱寂,只余萧萧寒风肆虐山间。
赵火本就寻了个差事托李绥代他去做,打算借此支开他,不料这李绥这厮竟然入夜以后便没了踪影,也许是被其他的监军司传唤去做其他事了。姚铮三人虽感到奇怪,但也来不及考虑这么多。
姚铮借着监军司的人吃饭换值的功夫,拉着赵火与飞原在山洞不远寻了冷僻的位置,借着黄昏投下的暮色,他手里拿着细长的树枝,蹲着在地上的土里画了半晌。
“这是……?姚大人,请属我们两个才识浅薄,你这又是要闹出动静,又是上山的,和我们要往山下传出消息有什么……关系?”
赵火看着地上画得草率的弯曲线条,和两个莫名其妙的“吴”字陷入沉思……这画工,真是惨不忍睹。
姚铮虽易了容,但不知道是不是和慕无离相伴太久的缘故,眼神中看着竟也有几分慕无离那般暗藏深渊的意味,让赵火和飞原恍然间有种殿下亲临的错觉。
“不仅要闹出动静,还要让全营都知晓。”姚铮没有为自己惨不忍睹的画功感到羞耻,只要不是在殿下面前,他才不怕丢脸。
赵火和飞原目目相觑,不明其意。
“山洞那时给我们情报的那名暗探叫什么,你可知道?除此之外,被关押在监军司中的其他暗探,可都联络到了?”
赵火答:“我时候找机会问了他,此人真名徐若,被一齐关押在监军司营中的殿下的暗探,还有八人,暂且都装作伏祈山村民潜伏营中。”
“那我问,你,飞原,还有徐若等九人,谁逃跑的本事最好?”姚铮神情严肃,不似玩笑。
两人面面相觑。
“这……姚大人,我们二人擅潜伏与追踪,至于逃跑……姚大人为何问这个?即便是再擅长逃脱,也逃不出这密不透风的伏祈山,否则无需我们来,他们自己早就逃出去找殿下了。”
赵火心直口快,丝毫不顾虑身份之别,这姚大人说的或可一试的办法就只是这样?看来还是少年气太重。
姚铮却似乎感觉不到赵火的言外之意一般,他正色:“你们实话实说即可,现在有一个任务,必须交给你们三人之中最擅逃跑之人。你们都知道山下围满了薛忠的刺客,而营中每日都会清点关押的人数。”
他手中树枝左划右指,最终指向山腰至山脚的几条路线,其中还有一个“吴”字:“此人必须保证,在晚上监军司清点人数时消失,引起监军司注意,逃出营地,使得监军司派人在山中大肆搜查,但不必硬闯出伏祈山,不要对上薛忠那些刺客。村民逃出是大事,会泄露薛忠在伏祈山密谋造反,所以他们不会不重视。”
两人简直哭笑不得,原来那不是什么“吴”字,那是姚大人画的两个人。
飞原似乎有些明白:“姚大人的意思是说,此人只要擅于逃脱,隐匿于山间即可?其他暗探我不清楚,但徐若逃脱的本事的确胜于我二人。”
赵火摸着头,似乎不明白飞原和姚铮在说什么:“吊着监军司的人在山里一直打转,却不逃出伏祈山么?这有什么用?姚大人不会是想借此人引发的乱子,掩护另一人下山吧?这样没用,监军司的人可不傻,以他们的兵力,出伏祈山不久那些刺客就会追上来。”
姚铮听出他的屡屡质疑,却也不生气,而是笑着说:“是,也不是。这个人只需要引着监军司士兵在林间追踪,徐若也好,其他暗探也好,夜间在林中隐匿身形的同时又制造一些动静,不是难事。”
他对着地上用树枝画出的山腰向山顶的大致路线:“飞原,我要你借机离开营中,但要在营中清点人数之后,离开营,向山顶而去。这件事......颇为冒险,原本我想自己来,但我还需要留在监军司之中。”
赵火这下更摸不着头脑了,好不容易制造出乱子逃出营地,不往山下,还要飞原前往山顶做什么?
见二人一脸不明所以,他神态自若娓娓道来:“伏祈山的山顶都知道险峻难行,是真正的人迹罕至之地,连监军司都不会去。不过山顶寒深露重,需要你辛苦在山顶待一夜,等到白天日出后再走,山顶地形险峻,不知你可有这个胆量?”
“在山顶待一夜......等到白天日出后再走?胆量我倒是有,不过为何......等等!”
飞原霎时仿佛顿悟:“我明白了,这是声东击西、瞒天过海之策……姚大人果真不愧对被殿下日日带在身边教导,这个办法的确能往山下传出消息……可是姚大人,这个计策虽好,但徐若怎么办?”
赵火看着飞原大悟的表情越看越急,飞原到底明白什么了,怎么只有他越听越不明白?!什么声东击西瞒天过海?怎么就能往山下传出消息了?
“徐若只需在天明之时回到监军司营地,但你要去告知他,回到其他山洞里,尽量不要被值守的人认出。虽然,我们都能看出,他们不在乎这些村民的姓名,也不会给他们登记名册,自然也记不住人。”
姚铮眼中似凝出一层冰霜,对监军司诸人平日里一副高高在上,不把平民百姓放在眼里的做派似乎尤为不满:
“我赌,营中那些士兵他们八成不会记得徐若这号人晚上消失了,他们最多只知道人少了,或是人多了。而那些刺客则不同,记性向来好,行事又谨慎多疑,恐怕我们入山之时,面貌已经在暗处被他们记了下来。”
他树枝指着那画得十分草率的地形路线图,那是他日日在山涧中挑水对山顶地形大致的猜测,其中以上流的山溪为标:
“天明徐若回到营里,但介时你人在山顶,监军司算来算去都还是少一人,营中不会有异,他们会知道的确有人从密不透风的伏祈山逃了出去,遂派出刺客离开伏祈山追人,但他们不知道人是往京城逃,还是沽州方向逃离,如此又会分散一批人。而营中……”
“那些追寻了徐若一夜的监军司士兵估计早已精疲力竭,其他士兵又要负责营地内的巡视,白日反而变成了伏祈山兵力最为松懈之时。你待到天明,日出之后,便可动身下山,顺着山溪流水的方向,就可以寻到下山的路。你跟在那些刺客之后去往京城,若监军司还余有刺客留守伏祈山,还正好被你碰上,人也不会太多,你一个人,可有把握避开?”
“有把握,这于我来说不在话下。姚大人放心,此事全然明白了,既然如此,我稍后便去寻徐若。只是……”
飞原不禁担忧,“那徐若诱敌后再回到营中,万一恰巧被监军司的士兵记住了脸,岂不是有生命之忧?这些村民在监军司的人眼里命如草芥,即便徐若说自己从未离开……大人,我担心他们并不会听徐若解释而是直接杀他泄愤。”
姚铮面色似有隐隐不忍:“抱歉,我的确想不出十全十美之策,此次……不仅你要多加小心……连徐若……我也只有七成的把握能保下他,这还要看徐若自己如何决断,倘若他心知回到洞中时极可能被监军司士兵认出,我想,既然你们二人擅长潜伏和追踪,身上应该还有易容面具吧?”
飞原恍然大悟,霎时也想起易容面具这茬来。他稍放下心:“姚大人是说,徐若如果有可能被监军司恰巧记住,只要易容后再回到洞中,混进村民中即可?”
“不错。”
飞原感慨:“的确是七成把握,除非监军司的人过目不忘,或者是有能耐将伏祈山村民挨个检查是否有易容吧?”
姚铮点点头:“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姚大人此法,的确称得上绝处逢生之策。”飞原似仍在感慨。
姚铮见大致交代完,看了下天色,“我得回去了,后厨那边缺不得人,我不便耽搁了。此次除了飞原,还有徐若,其余的所有暗探,都不得轻举妄动,以免暴露,明白吗?”
“明白,大人放心。”
姚铮清瘦的身影在林间消失后,飞原看向赵火半懂的神色,才用简单直白的话给赵火讲明白。
赵火在一旁听了许久,虽然听起来这次似乎没他什么事,但他还是面露惊喜,一拍大腿瞪眼道:“这果真是声东击西瞒天过海之策,此事准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