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士兵皆哗然:“真的么……他真的能帮我们恢复官职么……”
姚铮这一通策反,似乎消耗完了娄落最后的耐心。
娄落举起刀,瞬时向树丛起身飞跃半空劈来:“很可惜,你浪费了最后说遗言的机会。”
姚铮仍然带着易容面具,一袭素白衣袍霎那间避开攻势脚尖悠然落地。
他早就厌倦了一身脏臭的军服,这干净衣袍,自然是军医的住处抢来的。
姚铮才落地,被薛家层层包围的外侧,一支行军拿着长枪姗姗来迟,这些兵都是红色军服,腰间玄着白巾——显然都是文渊的人,只不过,并非只是营中粮官。他们训练有素地举着长枪将娄落带的兵团团围了起来,约莫也有两千人左右。
外头不知情的士兵看到一群人将茅厕延伸出来的整个西侧营帐都围得水泄不通,一时间也好奇不已,不停地往里张望。
文渊的人将外头几千余士兵与娄落带来的人阻隔开来,如此一来消息不通,娄落想与外头的人里应外合,冲出重围也需要时间。
娄落袭击姚铮扑了个空,回头看到此情形,脸色愈发地难看了,他预料到营中有人捣鬼,却没想到竟然如此棘手,故而只调了几百个营中武艺佼佼者围住营地西侧,以为那下毒之人定然插翅难逃,没想到这姚氏贼子背后的人竟然是太子,且太子显然早已在营中安插了内应。
相国大人千算万算,没想到背后握刀之人竟然并非傅府,而是被圣上冷待,身上流着薛家族血的太子殿下。
娄落环顾四周,咬牙道:“贼子……外头还有几千我们的人,别得意得太早,我今天非得割下你的头,给相国大人泡酒助兴!”
又高声朝身后喊道:“大富大贵的机会就摆在你们眼前!谁能拿下此人的头,相国大人定赏二十两黄金,加官进爵!”
一些士兵听着,似乎被那条件红了眼,竟然真的挥着大刀朝姚铮杀了上来,但还没近身,就被林中不觉袭来的的袖箭刺中倒地。
姚铮双眉微挑,清亮的声音在寒风中更冷:“听说,你名为娄落?我很高兴,在你死之前,我能知道我究竟杀了谁。你放心,你的头,我一定割得好看些……送到薛府里,让你永远陪着你的相国大人!”
见姚铮双手持刀,刀身弯曲似新月,寒光照入娄落眼中,姚铮宛若灵蛇般猛地弹起,向娄落胸膛闪电般地刺去。
娄落轻敌在先,才让姚铮钻了这许多空子,哪里还敢大意,他身形疾闪长刀一挥,以力若千钧的一击狠狠撞向那把弯刀。
姚铮被他的力道弹开一瞬,又旋身跨步,转眼就贴近了娄落,双手刀锋一闪,带着尖啸般的劈空之声,毫不客气地劈向娄落的右肩,娄落堪堪躲避,却还是不慎被划开一刀,玄色的衣料颜色渐深,洇出鲜血。
娄落眼中杀气四溢,忍着剧痛奋力挥刀一击,见姚铮躲开,又侧身追击,姚铮眼中厉芒一闪,抵下他的长刀,又顺着他的长刀刺去他的喉咙。
在一旁围着的士兵见周围不但有人埋伏在林中投来暗杀,又见到二人打得这般招式狠辣,顿时也纷纷心生怯意,不敢上前,怕轻易送了命。
娄落这边仍然是姚铮略占上风,尽管姚铮身手敏捷于常人,又师从陈老王爷,的确是难对付得很,但娄落毕竟作为暗探首领多年,经历过的打斗没有成百也有上千,才使了几个虚招,就又瞬间从姚铮密集的攻势中脱身而出。
姚铮心中冷笑:和我玩虚的?就凭你?
姚铮又劈空作绞杀之态,招式如同天罗地网一般朝娄落袭去,娄落放开了手脚,自是又能以深厚的内力横刀劈向姚铮,姚铮似乎浑然不觉刀刃近身,娄落见状得意地勾唇大笑:“到此为止了!”
姚铮似乎才见到刀刃近在眼前,他霎那间身躯下落躲开刀尖,娄落的身躯跟随手中长刀的攻势向下砍去。
姚铮如鬼魅一笑,一手刀锋抵住娄落的长刀,另一手迎向娄落下落的胸膛,薄如蝉翼的刀锋,带着刺骨的杀意,狠狠刺入娄落的胸膛,那弯曲的刀身还随着姚铮的手势,在娄落体内剜了半圈。
“你说的没错,的确到此为止了。”姚铮唇角带着冰冷的笑意,他终于手刃了曾经围杀他的敌人。
娄落的身体只在空中滞了一瞬,便轰然倒下,胸膛、口齿喷出鲜血,点点滴滴如红梅般溅满姚铮半身白衣。
身体虽倒下,却仍双眼睁大,似心有不甘。
姚铮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他身上喷涌而出的鲜血,利落地抽出娄落胸膛中的宝刀,转过身再也没有看他,而是面向那群无措的士兵。
“主将已死。还有谁,要做叛军?”
姚铮缓缓抬起手,带着血的刀尖冷冷对着娄落带领的那群部下,声音冷淡又漠然。
只见士兵们恐惧得纷纷扔下了手中的刀,战战兢兢地往后退开半步。
“大人!我们都听您的!求您保住我们的官职!”
“是啊,大人!我们没有反,我们都是受了薛家胁迫!”
姚铮浑然不觉,娄落在生机尽失的最后一刻,竭力抬起右手,对准了姚铮。唇齿不清气息将绝地喃喃道:“和……我……一……起……化为……厉……鬼!”
一支暗箭倏地朝姚铮袭来,姚铮耳尖一动,似乎一瞬间浑身血液都集中到那暗箭射来的后背上,待他如闪电般回过身时,却见那暗箭已经被人一刀弹开。
姚铮双目一凝,并没有劫后得生的喜悦,看了眼娄落的尸体,果不其然,已经死透了。
他又抬眼看出现在眼前的人,—个最不该出现在眼前的人——应该和被姚铮几人打晕的军医呆在一处的李绥。
姚铮抬起手,挂着血珠的刀锋对着身前的李绥:“你不只是个搬粮的农夫吧?你究竟是谁?”
李绥只是静静望着他,没有躲,也没有害怕,而是望着他笑。
“你也不是京郊农庄的普通农户。”
姚铮皱眉,不明白李绥究竟意欲何为。
李绥下一刻却抛出一个惊雷:“其实,我猜到你是谁,你可是姓姚,单名带一个铮,眼角一颗红痣?”
姚铮瞬时心头一紧,他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对方却知道他的,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他神色冷静,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慌张,手中的刀始终没有放下,缓缓向前挪动一步,刀锋距离欧阳绥便又更近一步:“有没有人告诉过你,问别人问题之前,应该先表露诚意,比如,报上真名,揭下脸上的易容面具。”
李绥没有表现出杀意,也没有提起刀,这让姚铮稍稍安心几分,只见他另一手缓缓揭下脸上的面具。
一张丰神俊逸的男子面容展现在眼前,目若朗星。
嗯...……不是穷凶极恶之相,姚铮心想。
“我名,欧阳绥。”
姚铮皱了皱眉,他从来没见过此人,对方是什么时候见过他的?
“如你所说。我名为姚铮。”姚铮撕下易容面具,监军司已经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没有什么再戴易容面具的必要。
一张极度漂亮美艳,却不完全女相的脸,展现在欧阳绥眼前。
明明是男子之身,却长了一副这样的样貌,欧阳绥似有一瞬恍神,周围其他士兵也看直了眼。
姚铮眉心愈蹙,见欧阳绥没有反应,又走上前一步,此时,渗着鲜血的刀锋几乎抵住了欧阳绥的咽喉。
静默间,夜空中突然一抹火光划破天际,四射的火花在夜空中绽放开来。
“你到底是何身份,来监军司有何目的?”
姚铮冷声道。
欧阳绥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焰火,清朗的声音缓缓响起:“你知道姚冬易吧?你见过她。”
姚铮心下一颤,敌意不觉释了大半:“棠钰坊?你和棠钰坊有关系?”
欧阳绥却没再解释些什么,“太子殿下估计已经解决了山下的刺客,我不便久留。待日后你见到了姚冬易,自然会知道我是何身份。”
欧阳绥似乎完全不在意姚铮刀指咽喉一般,缓缓转身,“我来此的目的已达成。”
姚铮见他没说清楚便要走,似乎有些恼怒:“说清楚再走!”
欧阳绥踏步跃至半空,只留下一句:
“我本就为你而来。”
便瞬间消失在夜幕中。
“飞原!拦下他!”
片刻后,飞原现身,在姚铮面前单膝跪下:“姚大人,此人武力高深,没拦住。”
姚铮望着夜幕中那消失的身影,心中更加疑惑,为他而来?棠钰坊那些人接近他,究竟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