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看着他骑着那通体雪白的白马驰骋在这冰天雪地里,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出了他方才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徐凤鸣特意打扮的原因,今日的徐凤鸣穿得一身白,只有头上绑了两条红丝带,整个人看起来面色红润、皮肤白皙、嘴唇嫣红……
赵宁:“……”
赵宁心里莫名的烦躁,他怎么无缘无故想起这个来?
大约是疯了,赵宁想。
两个人到学院门口时,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以后了。
以往赵宁骑马去学院,通常只要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到的路程,今日却走了近半个时辰。
二人正好遇见苏仪和姜黎。
苏仪见徐凤鸣从马上下来,十分稀奇:“阿鸣,今日怎么骑马来了?徐文呢?”
徐凤鸣跳下马:“我让他办点事。”
苏仪:“你也该多找两个小厮,一个人始终忙不过来,稍微遇着点事,便不方便了。”
徐凤鸣:“苏兄说的是,我也正有这个想法。”
几人往里走。
“阿鸣,你知道吗?”苏仪搭着徐凤鸣的肩膀小声嘀咕:“宋师兄要去游历了。”
京麓学院的教学方式与一般的学宫较为不同,一般的学府多以学问为主,京麓学院则除礼、乐、射、御、书、数同时兼修之外,相较于大学中庸之道,反而更注重于实践。
一般的学子还在绞尽脑汁背庄墨孔韩,京麓学院已经将学生放到战场上历练去了,理论知识远远没有实践经验来得扎实透彻。
而游历,也是京麓学院自古以来的必不可少的必修课之一。
凡学生出仕之前,都需去各国游历,时间短则三五年,长则需要数十年。
这是学生学有所成之时的最后一门功课,为的,就是让他们去了解各国的风土人情、人文地理,以方便他们对自己日后所效力的国家有更深的认识和了解。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便是如此。
待学生游历回来后,还得让学生就各国之间的利弊,一一列举,再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提出解决方案,并通过祭酒的认可,方能出仕。
苏仪跟徐凤鸣走在前面,赵宁跟姜黎跟在身后,姜黎身后还跟个黎朔。
赵宁目视前方,眼角余光却总是若有若无地在苏仪搭在徐凤鸣肩上的那只手上游移。
徐凤鸣一听这个消息眼睛倏然间亮起来了:“宋师兄要出仕了?”
“是啊。”苏仪说:“听说他把日子定在了下月初十,我、冀明,还有些师兄弟约好了,到时候去桃花肆摆两桌酒菜为宋师兄饯行,你看行吗?”
“倒没有什么不行的,只是……”徐凤鸣一想到宋扶平日里那目下无尘的样子,有些犹豫:“我担心宋师兄他会不会去。”
“他会去的。”苏仪十分肯定:“这是规矩,不管是谁都不能拒绝。”
徐凤鸣:“还有这规矩?”
苏仪:“当然有,这可是管先生留下来的规矩。”
徐凤鸣:“那我是一定要去的。”
姜黎跟在这二人身后听着,侧目看着赵宁:“赵兄到时候一起去吧。”
赵宁:“嗯。”
说话间已经到了芳菲堂,四人各自落了座。
到了下学时,赵宁有意无意地磨蹭了一会儿,破天荒地跟徐凤鸣一道回家了。
到了府门外,徐凤鸣道:“多谢赵兄。”
“嗯。”赵宁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径直进了府。
第二日下午徐文总算回来了,徐凤鸣再也不用自个骑马去了。
徐文是个碎嘴子,不用徐凤鸣问,便先交代了吴妈家的近况。
徐凤鸣听了,让他又支了些银子,又去准备了些过冬用的所需物什,找人给吴妈家送去。
徐文应了。
他吩咐完,便不再管徐文了。
却见徐文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徐凤鸣抬头看他:“怎么?”
“少爷……”徐文小心地觑了徐凤鸣一眼,吞吞吐吐道:“我……还带了个人回来。”
徐凤鸣有些莫名:“什么人?”
徐文:“是个女人,我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当时她冻得快死了,我见她还有一口气,便把她拉了回来?”
徐凤鸣:“人在何处?”
徐文:“我怕她冻死,把她搬到映月娘俩屋子里去了。”
“找个大夫瞧瞧,能治就治……算了,我还是去瞧瞧吧。”徐凤鸣起身出去,徐文忙从架子上取下斗篷跟了上去。
主仆二人到了映月母女房间里,只见床上躺了一个头发凌乱、面如枯槁的女人。
女人脸颊凹陷、面黄肌瘦,眼球凹陷,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人样了。
她身上盖了好几床被子,映月用湿毛巾给她擦脸。
映月见徐凤鸣来了,兴奋地喊了徐凤鸣一声:“少爷!”
徐凤鸣点点头,看向映月娘:“怎么样?”
“我刚给她灌了碗姜汤下去。”映月娘说:“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下去。”
徐凤鸣:“徐文,去请大夫。”
徐文当即请大夫去了。
徐凤鸣观察着这女人,映月娘说:“徐小哥带她来时,她身上的衣服全是破的,只裹了一条毯子,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身上还有伤,看这样子应该是逃难的。”
徐文腿脚麻利,不片刻间就将大夫请来了。
“算她命大,未曾伤及肺腑,还有得救。”大夫诊了脉,起身去开药方。
大夫开好方子,徐文双手接了过来,大夫道:“这药一日三次,她长时间未曾进食,醒了以后只可进些流食,三四日过后才可正常饮食。”
徐凤鸣谢过大夫,让徐文送大夫回去,顺便拿着药方去抓药。
“婶子,这些日子就辛苦你照顾她了。”大夫走后,徐凤鸣说。
映月娘忙道:“少爷说的哪里话,是少爷宅心仁厚救她一命,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只是听命行事,哪里谈得上辛苦?”
徐凤鸣安排妥当后便走了。
徐文抓了药回来后,徐凤鸣将他叫来仔细询问了一番。
徐文是回来的途中看到昏迷在路边已经冻僵的女人的,刚开始他以为是个死人还吓了一跳。
后来下车去查看,见她还有气就把她扛上马车带回来了。
徐凤鸣听完徐文的叙述后说:“这一路回来还见着别的人没有?死人也算。”
徐文摇头:“没有,这一路上我只碰见她一个人,再也没有别人了。”
徐凤鸣若有所思点点头,挥挥手让徐文下去了。
映月娘说的不错,瞧这女人的模样,确实是像逃难来的。
而且,看她那样像是个农妇,应当不是被人追杀,大概率真的是活不下去逃出来的。
可徐文又说这一路上只遇到她一个人,按理说除了被人追杀,亦或是有特殊原因外,人逃难的时候都不会一个人独自逃跑,一般都会三五成群一起逃,这样活下来的几率会大一些。
毕竟一路上的凶险太多了,一个人很可能随时都会死。
可男人都不敢一个人独自逃难,这个女人又为什么一个人呢?
难道说她不是逃难的?
而是在被人追杀?
徐凤鸣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等那女人醒了再说。
这女人发着高烧,一直昏昏沉沉,时睡时醒,连续好几天都是浑浑噩噩的。
徐凤鸣又叫徐文请大夫来看过,大夫看了诊后说是有所好转,随后又开了几副药回去了。
两天后,徐文兴冲冲地跑来说:“少爷,映月说那女人醒了!不过身子虚,这会又睡了,少爷明天就可以问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