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鸣:“母亲,我身为男人,岂能日日待在家里靠父母?”
“那又怎么样?”徐母理直气壮道:“咱们家这些家底,只要你不胡乱挥霍,足够你吃几辈子了。”
“昭儿,”徐执看不下去了:“他到底是大人,有自己的事要去做,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托庇于余荫之下?
他既读圣贤书,便当做力所能及之事;一直龟缩于我们的羽翼之下,成何体统?”
徐执此言一出,徐母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儿子是她生的,她岂能不知道儿子心里在想什么?
她虽是一介女流,也明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如今大晋已灭,总有人要去收复这破碎的山河,救百姓于苦难之中。
何况,谁年少时没有过凌云之志?不想建功立业,名垂青史?
道理她都懂,可这一去,就是刀枪剑雨、血雨腥风,谁能保证他的安全?
或许是她年纪大了,曾经的壮志凌云都变了味。到了她这个年纪,只希望徐凤鸣能找个知冷知热、两情相悦的妻子,生两个小孩,平安喜乐、安安稳稳度过这一生。
可,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你走可以,”她最终还是妥协了:“只是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何况这一去更是生死难料,你总该给徐家留个后,不然你让我日后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徐家的列祖列宗?”
徐凤鸣伫立原地,久久不言,徐母观察着儿子的脸色,顿时想到了什么。
她又不傻,徐凤鸣没消息这几年,那赵宁的表现比她跟徐执两个丧子之痛的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何况她们越地向来好男风,她从小到大也听说过不少两个男人之间的凄美爱情故事。
她最爱的那首《越人歌》就是表达了一个船夫对王子的爱意,有些事根本不需要深究。
“你是不是对赵宁……”徐母欲言又止,尽管她生性豪放,但亲口问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对另一个男人心生爱慕,她还是有些难以开口。
“是。”徐凤鸣倒是坦坦荡荡,直接承认了。
听到徐凤鸣这么痛快的承认,徐母心里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阿鸣,男人之间的感情自古有之,”徐母说:“我不反对你跟赵宁,只是……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徐母:“我虽不知他究竟是什么人,但我看他平时行事作风,就知道他的来历定不简单。”
徐凤鸣无言,徐母看向儿子的眼神里尽显担忧之色:“我与你父亲膝下虽然只有你一个,但徐家这一脉总归还有人,你若是实在不好女色,徐家这一脉也不至于后继无人,就此断了香火。
只是……我们是卑贱的商人,他们家……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吗?
阿鸣,你要想清楚,倘若日后赵宁的父亲母亲竭力阻止,到得那时你们又当如何?赵宁能否扛得住家族的压力?
咱们家本来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哪怕真的后继无人也无所谓,可那赵宁……他父母真的能容忍他断了香火吗?
若是他最终拗不过父母弃了你,那你又当如何?”
徐凤鸣突然跪在地上,对母亲行了一个叩拜大礼后起身直视着徐母:“我知道母亲是在担心我,只是情之一事,向来不由人心,孩儿现在实在放不下……
母亲放心,我自有考量,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无论如何也会走下去。
若是他不负我,我此生定不负他,倘若他来日要放手,我也不会自轻自贱。
何况人生天地之间,如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若只是为情爱一事便牵绊终生,那也算是枉来世上一遭了。”
徐母见他这么说,也算是放心了。
徐凤鸣从小就聪明,性子向来沉着冷静,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盘算。
她知道自己儿子既然说得出,那便一定做得到,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罢了,”徐母道:“你们好好的过吧,这一去便是血雨腥风,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徐凤鸣:“是。”
徐母挥挥手示意他走,徐凤鸣再次跪拜母亲,起身走了。
徐文一听说少爷又要出远门,当即忙前忙后,准备了两大马车东西。
徐凤鸣看着那满满当当的两大马车东西,嘴角抽搐:“这是打算做什么?”
“这都是要用的东西。”徐文说:“少爷,你不知道,就这还有好多没带上呢。”
徐凤鸣:“……”
赵宁:“……”
这是奔着郊游去的。
郑琰笑道:“还是徐小哥想得周到。”
郑琰泡了几天温泉,从南山下来了,惬意地躺在一辆堆满了货物的马车上晒太阳。
“郑先生过奖了,”徐文小跑着把最后一件东西塞到马车上,还顺手拍了拍,试了试结不结实,随后转头去看徐凤鸣:“少爷,咱们这就走吗?”
“……”徐凤鸣:“徐文,不用带这些东西。”
徐文:“可这都是少爷平时需要用到的东西啊,除了必备的换洗衣物等,都是少爷常用的茶具、被褥、香炉、上等的茶叶熏香……”
徐凤鸣实在不想再听徐文汇报下去了:“我此次出去是有事要办,带几件换洗衣物就够了,带这么多东西只会累赘。”
“好吧……”徐文不理解,但绝对听少爷的话:“那……我这就去准备。”
一炷香的时间后,徐文准备了两个大包袱,里面装着换洗衣物,他将包袱塞进马车里,又将自己随身背着的小包袱放在车头,掀起车帘请徐凤鸣上马车。
徐凤鸣:“你不去。”
徐文以为自己听错了:“少爷说什么?”
徐凤鸣:“我说,你不去。”
徐文惊呆了:“我不去谁伺候你啊!”
徐凤鸣:“我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办。”
徐文:“什么事?”
徐凤鸣:“留下来帮我照顾父亲母亲。”
徐文:“可是……”
“徐文,你听我说,我此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徐凤鸣说:“你要在家里,帮我守着山庄,帮我照顾好父亲母亲。”
徐文:“……”
徐凤鸣:“咱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名义上虽是主仆,但实际上我一直将你当成我弟弟看待。现在这整个山庄里,除了你,我不相信任何人,也没人能替我照顾二老。徐文,你就当帮我这个忙,替我尽一份孝心。”
“那……”这是徐文从小到大,第一次被徐凤鸣赋予如此重任,当即被徐凤鸣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再一想到日渐衰老的徐执,心里也有点担心。
有一句话徐凤鸣说得没错,他虽是小厮,但因为徐执夫妇膝下只有徐凤鸣一个儿子,他又因为从小无父无母,被徐执捡回来养在府里。
他从小跟着徐凤鸣,徐执夫妇确实是把他当半个儿子看待的。
小时候请先生上课时,更是让他跟着徐凤鸣一起读书写字,只是徐文自己不愿意学。
后来他大一点,有一段时间徐执又带着他四处经商,结果徐文仍然提不起兴趣,徐执这才作罢,让他一直跟在徐凤鸣身边。
本想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时间久了好歹有点变化,结果那扶不起的阿斗却跑腿跑得比谁都欢。
徐执夫妻俩见他过得开心,这才随他去了。
现在徐凤鸣要走,让他在家里照顾年迈的父母,他自然无话可说。
“少爷,你多保重,”徐文说:“出门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徐凤鸣笑道:“在家里不仅要照顾好父亲母亲,也要照顾好自己。还有……关于你跟映月的事,我已经跟父亲说过了,他会替你们选个好日子的,你跟映月要好好的。”
向来神经大条的徐文破天荒地脸红了:“少、少爷你说什么呢……”
徐凤鸣朝徐文抛去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后跟赵宁先后上了马车。
郑琰从徐文原先准备好货物的马车上跳下来,翻身坐在车上,扬起马鞭抽在马屁股上。
“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