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只是怀疑,让欧阳先生来暗探,结果探着探着,还真让欧阳先生探出事来了。
事情果然不出所料,欧阳先生发现各部族确实有造反的意向,于是便只身进入了白城,打算暗中调查,谁曾想刚调查出点眉目,还没来得及将消息传给闵先生,他就被抓了。
徐凤鸣听完欧阳先生的叙说,眉头微微拧了起来:“您被发现了?”
“咳咳……”欧阳先生咳嗽两声,摇了摇头:“不,我一直很小心,应当没有被发现。”
赵宁:“你被抓的情况,还记得吗?”
他当然记得,为了不引起注目,他甚至不惜自毁形象,扮做一个叫花子,还特意把自己弄得蓬头垢面,装成哑巴。
他在白城潜伏了近两年都没事,结果突然有一天,一伙东胡人直接冲向他栖身的破庙,二话不说,直接带走了他。
徐凤鸣:“会不会是真把你当做一个无亲无故的叫花子,抓了你去挖矿? ”
“应当不是,”闵先生说:“别看这些人野蛮,但他们也不傻,知道在城里抓人容易引起百姓的注意,所以从来不抓白城里面的人,就连叫花子也不抓。
据我所知,他们那时候应当还没有发现金矿,因为我被抓后又被关了近一年时间,才被赶到矿上挖矿,我记得……当时去的时候,那座矿才刚刚开始开采。”
“没有被发现……也不是因为金矿……”徐凤鸣脑子里一遍遍回忆着欧阳先生的话:“当时那些人直接冲着你去,那就是……”
徐凤鸣豁然开朗,猛地抬头看向欧阳先生,满脸震惊。
赵宁也突然想明白了:“一定是被人认出来了。”
“您再想想,可有见过什么人!”徐凤鸣声音都不由得增大了几分,若真是被人认出来了,那就遭了!
欧阳先生一顿,也反应过来了:“殿下和徐公子的意思是,幕后的策划者,很有可能是……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若非如此,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被抓?!”
可是到底什么人?能在他扮做叫花子的情况下还能认出他来?要知道他为了不引人注目,那扮相,怕是闵先生来了都不一定能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能在扮做叫花子的情况下还能认出你来,要么此人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要么就是跟你很熟悉。”
赵宁只要不牵扯到徐凤鸣,那智商绝对碾压正常人,一句话就道破了事情的关键点,这样一来,就缩小了目标范围。
徐凤鸣:“若是我没记错,先生一般情况下都是跟在闵先生身边的,所以,但凡是认识先生你的人,应该都知道你是闵先生的幕僚。”
欧阳先生点头:“是。”
赵宁说:“所以,哪怕是认出你的人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只见过你一面,有一点不可否认,他是知道你的身份的,更是知道你来白城的目的。”
徐凤鸣点点头:“那么,很有可能是闵先生的熟人了。”
欧阳先生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会是谁呢?”
“不管是谁,”徐凤鸣说:“那人总在启国,交给闵先生去查探,现在总归没闹出大事来,哪怕一时半会儿找不出来那人也没事。”
“接下来,就等着子敬和邕城太守……”徐凤鸣猛地一顿,一下子站了起来,忽然道:“遭了!那人既然认识欧阳先生,我们现在将欧阳先生带出来,那不就是……”
赵宁:“他们已经知道了。”
徐凤鸣来回踱步,千算万算没算到是这种结果,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塞北各族叛乱,会牵扯到启国人身上:“现在打草惊蛇,恐怕等不到子敬他们来了!”
徐凤鸣脚步一顿,看向欧阳先生:“先生,请问你对塞北的地形熟吗?”
欧阳先生明白徐凤鸣的意思,稍一点头,徐凤鸣当即拿来纸笔,找了块木板垫在欧阳先生腿上。
欧阳先生凭着记忆,将塞北地形图画了出来,还顺便将邕城以及地处塞北边界的几座城池画了出来。
三人看着那地形图,徐凤鸣指了指邕城:“我想,闵先生既已被我们带出来,那么现在白城各族,不管清不清楚我们是否得知他们要造反的消息,都一定会出兵了。
而且,若是那幕后之人,真是启国权力内部的人的话,很可能已经知道我们从最近的邕城调兵了。”
“如果是我的话,”赵宁说:“我会绕过邕城的军队,穿过贺兰山脉,与他们错开南下。
要么攻打已经没有军队驻守的邕城,要么弃了邕城直逼幽城,这两座城市都是离王都大安最近的城池,中间只隔着两座城池,分别是贡城和樊城。”
徐凤鸣听完赵宁的话:“那现在马上让子敬和邕城太守回程守城呢?”
赵宁:“没多大用处,事情败露,不管成败与否,他们只有一次机会。
所以,整个塞北必定会全军出击,若是真的回程,万一他们转攻幽城呢?到时救援不及,一样是死局。
按照行程,大军还有两日便可抵达,若是气运好,说不定能把他们堵在贺兰山里,拖延点时间。不过启军大多对塞北地势不熟悉,可能拖不了多久。”
徐凤鸣:“大安调遣军队过来要多久?”
赵宁:“最迟要五天,不过,他应该会暂时抽调贡城和樊城的兵力帮助幽城和邕城守城,但他大概率不会让他们出兵来救援,因为这样太冒险了。”
徐凤鸣跟欧阳先生都听出来了,赵宁嘴里的这个“他”指的是闵先生。
然而现在战事紧急,两个人也无暇他顾。
“但是,大安除去守城的军队,能出城远征的军队并不多,最多十万,可能会少,但却不会多。毕竟大安是王都,什么时候,都不可能让军队全部远征的。”赵宁说着,突然看向欧阳先生:“你可知,这些叛乱的人,各部族加起来总共有多少人?”
欧阳先生面色凝重:“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但绝对不会少于三十万。”
徐凤鸣:“……”
赵宁没说话了,剩下来的话不用他说,徐凤鸣跟欧阳先生也明白了。
若是稍有差池,或者计算失误,这些人很有可能会冲破城池直逼大安。
到得那时,若是玉璧关的守军救援不及的话,说不定启国会面临建国以来,第一次被臣服于自己的种族攻破王都的危险。
启国的军队除了各城的守城士兵外,有一部分驻守在大安城,还有一部分驻守在玉璧关,剩下的兵力全部在大溪城。
大溪地理位置特殊,那里的驻军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能回撤的。
这也是当初为什么启国攻打陈国时,各国会联军救援的根本原因。
只因所有人都清楚,不管是谁,只要守住在大溪,就像把一把利剑插在了神州的腹部。
剑头向西,能对燕国和卫国发起进攻,向东,能对宋国起到震慑作用,向南,又能以最快速度进攻楚国,向北,更是直指启国的咽喉。
这也是当初启国出其不意,却又不留余地要打下陈国,最后更是派出全国近一半的兵力驻守在大溪城的原因。
守住大溪,相当于埋了一颗软钉子,扼守住了各国的咽喉。
房间内一时陷入沉默,过了许久,胡濯尘敲了敲房门,随后推门进来了,手上仍然端着一碗药。
欧阳先生虽然上了年纪,但看得出来,对汤药仍然深恶痛绝,一看见胡濯尘端着的药碗,一张脸就皱成了苦瓜。
胡濯尘无视欧阳先生无声的抗议,目不斜视地端着药走过来递给欧阳先生,欧阳先生叫苦道:“不是才喝了药吗?”
胡濯尘:“这药跟方才喝的药方子不一样。”
欧阳先生:“那为什么不一起熬呢?”
“虽然都是治病救命的药,”胡濯尘说:“但是药性相冲,放在一起,表面看似没什么,但喝了不但治不好伤,还有可能会让你的病情加重。
就像人一样,虽然都是人,却人人都不一样,将人放在一起,有些人便立即会打得你死我活。而有些人看似很团结,但其实私下里早就斗得不可开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