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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怅然叹兮,何人知心(下)

那艄公见他问,便松开了船桨,手舞足蹈地讲述起往事来,语气一时间极为兴奋——

“十万年前,外头来了贼寇,意欲劫掠四方,山神心怀慈悯,不忍心见苍生涂炭,遂化为一条有着银色鳞爪的神龙,一力拒诸敌于千里之外,又在天上布下迷阵,阻拦恶扰至今。”

“为感念他的恩德,所有的许月城人,在敌人被赶出这里后,自发为他在城中塑了像,奉他为本地主神,祭祀至今。”

“但是。”艄公说到这里,突然沉默了片刻,最后却到底说了下去。

“直到一百年前……我们才从侍奉山神的辰氏一族口中得知,山神为拯救苍生,不幸遭到天外魔神注视,不但被对方毁去神途,还背上了一个诅咒,命运更是发生了不可逆的变化。”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愿舍弃苍生,于是,他便抛却正神之位,堕为了魔神。”

“咱见过神明,知道你是烧掉雾阵下来的。”艄公忽而低头避开火神的视线,缓缓摘下一侧船桨,将它杵在身边,复又抬头直视火神,目光中满是冷漠。“如果你和外面那些正神,有着一样的想法……”

“什么想法?”火神笑着站起身,踢开板凳,继而盘膝坐在甲板上,将双臂垂搭于膝前,歪头与艄公对视,语调中带上了些戏谑的意味。“认为魔神都该死吗?”

艄公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攥紧了船桨,好似随时都能举起它,把他拍进河里……好吧,他敢肯定,倘若他真的这么认为,这艄公一定会把他拍进河里,淹死了账。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火神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艄公的回答,便顾自合上眼皮,静听着那回响于空谷间的笛声,如是想。至少那位山神的一片真心,并没有付之东流。

若非艄公告诉他,这山神是个魔神,他真的很难想象,世上还会有心思清明至此的正神,会愿意为‘本与己不相干’的众生变成这样。

上两个这种笨蛋,还是最近惨遭打击,从而有些想罢工,却不能罢一点儿工的昼夜双神——而祂们已经活了多久呢?

他诞生出意识的时候,星天神的师父殷樘,已离开天河五十劫;在那之后,他们以智识星球形态存在了十八劫,直到……

三劫半前,青莺化为人形,正式拥抱‘生命’,成为了神。两劫半前,极昼与他亦化形,白琛、辰姈则更晚一些,是在一劫半前化形的。

之后,他们为逐理想,才携手下界入云英,各司其职。合算下来,他活得年头也不算短了,可各掌一半云英神将团的双神,却早在云英初成半劫后,就高居于天宫了——结果呢?

地位尊崇如祂们,也救不了自家徒弟,甚至还得自污名声,才能保住麾下神将,让他们不必背负自己没教好徒弟的罪。

当然,这也是他揪出神祸案肇事者后,夜君愿意与他交好,甚至肯保护他的原因。他知道,其他神迟早会用他去转移矛盾,如此长寿且更加了解云英神的夜君……难道就会不知道吗?

夜君当然知道,但祂完全不在乎,甚至不惜送出妹妹的遗物,将沐雨的未来暂时托付于他,只盼苍生能得太平。祂很直接,这让他很开心,倘若他们能共事,想来也会合得来吧?

可惜了,他们并不可能共事。在颜小逸为了复仇,开启刹那千生结界后,作为其师父的祂,就失去了守护苍生的资本。

至少……在人间彻底遗忘神祸案之前,哪怕仅仅是为了保祂的晚节,祂也最好别再入人间。不说别的,就他翅膀下那五个地位不低的崽里,还有两个对祂有意见呢,更何况其他人?

他也是有徒弟的神,自然懂做师父的心情,也清楚想让徒弟功成名就,非得做尽了父母事,日日苦口婆心不可。如果有谁欺负到徒弟头上,那就是在欺负自己,根本不会与己无关。

只是,若选了徒弟,就要被迫与一心守护的苍生为敌,甚至反过来漠视苍生,即便把当事神换作璃君——

好吧,她是众神之神,所谓的‘第二个选项’,永远都不会为她开门;她面对这种情况,只能且必须放弃徒弟。

相传与原初魔祖有着生死大仇,且现在真的有了生死大仇的夜君,同样不曾有第二个选项。别的神并不能杀死原初魔祖,但凡祂后退半步,世界就会被原初魔祖笼罩,继而长久崩溃下去,直至太阳再度诞生。

但他不是祂们。作为从一颗星球修起的神,他不仅有第二个选项,还有第三个选项——

传说,恒久的太阳,拥有着最漫长的寿命,却终有一日会如弹药般爆炸。而他,这如同太阳一般的‘行阳星’,若被旁的神压爆了,也必定会像死去的太阳一样,拉上所有神陪葬。

总而言之,无论怎么算,牺牲自身而救世,都不是一笔划算买卖;可艄公所说的那位山神,却完全没有犹豫过,哪怕堕为魔神也不曾后悔。这种无私的精神,令他深感钦佩……

思及此,他缓缓睁眼,注视着对面的艄公,语气悠悠道:“吾以为,不论是正神,还是魔神,只要祂肯一心向善,就是好神。”

“而如何才能成为一个好神……”在艄公略显呆滞的目光中,他抬手拔下一根头发,将它变作一只大鹦鹉,又漫不经心地抚摸起了它的羽毛。“实不相瞒,这是我得学一辈子的事。”

“你杀过凡人?”艄公将船桨攥得更紧了。

“那倒没有。”火神挠了挠鹦鹉的勾喙,随即抬手指指山林,示意它自往林中去。“再怎么说,我也是个正神,做那种缺德事情,像样吗?”

艄公这才松了口气,缓缓地坐了下去。火神见状,却伸手拾起身边金锄,将它横放在眼前,对放松警惕的艄公笑道:“你难道就不怕,我是在说谎,实则打算骗你到底吗?”

“山神教过许月城人神术,咱虽然年纪不大,倒也略通一些,至少能明辨善恶。”艄公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也就是你没沾染过血气,否则咱才懒得诈你自曝,把你拍进河里得了。”

“哎呦,可别啊。”火神这才收起金锄,笑得愈发没心没肺,甚至反过来跟艄公套起了近乎。“我是火神,生性怕水,倘若你真给我拍下水去,我就要当场熄灭了。”

“噫嘞,你就是火神,火神就是你啊?”艄公听他说出身份,反而没领他的情,甚至还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早知道咱就不载你,让你在野地里自己迷路去得了!”

“吔,这是作甚么,要怎样啊!”火神登时就不乐意了,气鼓鼓地跟艄公对吵,垂在背后的金红大马尾随之炸起,瞧着活像一只大鸟炸了毛。“我到底怎么你啦,你就这么讨厌我?”

“不告诉你!”艄公骂骂咧咧地把桨栓回去,很大力地继续划起了船,还把河面拍得啪啪响。“到了许月城,你自己找个辰氏族人问去!娘嘞,那什么破烂儿预言,想起来就窝心!”

预言?火神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许月城辰氏会预言,必定能助他访贤!

于是,之后的路上,他用自己在沐雨星地下薅来的一块寒铁,现场手搓出一双船桨,取代了艄公的工作,还说要将船桨送给艄公,希望艄公给他讲点辰氏的事情。

艄公知道神手里没有坏东西,遂‘自愿’答应了火神的请求,但因为此事与山神有关,艄公讲述辰氏的信息时,愣是骂了一路的本土脏话,好似巴不得火神赶快从这里滚蛋——

“他当时骂的可脏了。”乔楷阳复述到这里,无奈地笑了笑。“真的,从贼老天一路骂到不慈的大地,把云英上下九部诸神都批评完了。”

“九部?”晓云驰发出了疑问。“天决星系不是有十一座天宫吗?”

“那时候吧,萨兰谛闻还没继位,天上也只有十座天宫。”乔楷阳听他这样问,顿时难免惆怅。“星舟天与地牡天算一个派系,所以是九部诸神。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了。”晓云驰摇了摇头。“然后呢?”

“没有然后,这段记忆就到这里。”这回轮到乔楷阳摇头了。“如果想知道接下来的事,恐怕就只能往许月城走一趟了。”

“这样啊……”晓云驰缓慢地这样说着,转头与沉默了很久的辰戌真对视,询问起他的意见。“辰长老,您怎么看?”

“请随意。”辰戌真垂眸避开他的视线,语气淡淡道。“某都行。”

“那就改道,去许月城。”晓云驰用近乎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他一眼,继而对乔楷阳说道。“阳哥,你应该知道路吧?”

“当然咯!”乔楷阳举起手中控制器晃了晃,随即对着它装备的按键摆弄一阵,最后又按下了中心最大的红键。“待我把下面那艘舫船开起来,我们就坐——”

“等等。”辰戌真忽然出声阻止了他,并将手按在了银阙剑剑柄上。“你们难道没有觉得,附近突然安静得过分了吗?”

安静?晓云驰听了听周围动静,顿时警觉。他从前做过秘境工作,自然知道,这种大型智识秘境,根本不会特别安静,除非……

“喂,不是吧……”对他俩的行为感到困惑的乔楷阳,抬头看了眼天空,顿时也警惕心大起,迅速拔剑在手,摆开了战斗姿势。“你们看天上,那颗光源制造球下面!”

晓云驰当即抬头看向天空,随即瞳孔骤缩。那颗淡紫色的‘太阳’,此刻正逐步显现日蚀形态,而它的斜下方,不知何时,竟然冒出了一路手执长戈、乘带甲战马的黑甲军。

当他将视线投向天空,那些骑兵也将视线投向了他,双方对视的那一刹那,瞬间便完成了约十个回合的通识交锋——是的,这些骑兵,皆为无冕之神!

“这是……紫神辰氏的神王军重骑?”辰戌真极力仰起头,眺望着那支重骑团,语气再也无法平静。“可神王军不是早已尽数战死了吗?”

“你能试着指挥他们吗?”晓云驰一边问他,一边将视线从半空中移开,在神冢里摸索片刻,取出一把六方青鬃雪狮降魔杵握在手里,做好了防御准备。他是来探索的,并不想打架啊!

“不能。”辰戌真极肯定地给出了否定答案。“他们只认璀星君,以及神王军历届统帅。如今,璀星君已死,历届统帅亦然,我们……”

晓云驰闻言,立刻走到他面前去,一把摘下他脸上的面具丢掉,同时拉着他向前一步,仰头对那支神王重骑高呼道:“紫神辰氏的好儿郎们,且看清了,来者究竟是何人!”

在天地间的回声中,那支骑兵团的所有人,纷纷将视线移到辰戌真身上,随即有了动作——几乎同时举起长戈,齐呼道:

“吾王昭正,神寿永昌!”

“吾王昭正,神寿永昌!”

“吾王昭正,神寿永昌!”

在他们欢欣的声声高呼中,瞳孔有些失焦的辰戌真,沉重地闭上了眼。

原本他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一切,又该不该延续这一切,现在,他身边那位年轻的新山君,却用这般行径,断绝了他所有的退路。

山君到底知不知道,他现在并不是真正的‘生者’,只是暂时勉强能有命在呢?

晓云驰当然知道,只是没有为此表露情绪,甚至懒得说什么罢了——

从接触到辰戌真身体的那一刻,他就放出生灵之力,感知了对方的状态,眼下他正暗自大骂白琛,为什么要把这个无比烫手的‘山芋’丢过来;那家伙到底知不知道,情重弃身者救不得啊!

乔楷阳说自己没有心,他完全能理解,毕竟行阳星炸成了碎片星嘛,少那么两块也很正常;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辰戌真的心,反而像烈火一样燃烧着——

对,就是‘燃烧’,好似这颗心不该长在辰戌真身上,而是应该长在乔楷阳身上,这是为什么?

与此同时,在骑兵的齐呼声中,乔楷阳收剑入鞘,转而捂住了耳朵。不知为何,这呼声于他而言无比熟悉,他却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时候听过这种话。

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呢?他也曾为此而心脏鼓动,也曾为此而深感骄傲,也曾因他们所呼唤的‘王’而欢喜。可那位王是谁,他为什么半点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算了。”晓云驰从沉默的辰戌真身边走开,在乔楷阳旁边站定,拍住他的肩膀,放出生灵之力,为他疏散了头痛。“等我们走完了这一遭,你总会想起一切的。”

“你说得对。”乔楷阳苦笑了一下。“但你能否告诉我,那些骑兵在呼唤谁,又在为谁而欢呼?我感觉……这件事很重要,等同于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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