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梦羽快憋死了。 作为一个手机不离身,就是感冒发烧在床~上瘫着也要补剧追番的现代人来说,只是趴着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能做和把人放在火架上烤着没什么区别。 现在是几点,今天是几号,这会儿是什么季节,她究竟穿到了哪个年代……这些庄梦羽统统不知道。问浣剑,浣剑也只会机械地回答她:“姑娘有伤在身,不宜操劳,请休息吧。” 庄梦羽看着房间外边儿的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身上是逐渐不疼了,心里却像是油煎过一样难受。 想到自己几天前还挂着满眼睛的红血丝对着电脑屏幕自言自语说真他娘的羡慕可以随便在课堂上发呆的学生啊,庄梦羽就想对现在只能趴着发呆的自己说: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她现在除了解决生理问题,连床都不被允许下。在床~上她被允许做的事情也只有趴着发呆和趴着睡觉。 “姑娘,午膳送来了,奴婢来喂你吃。” 浣剑说着就端了碗到了床边。 这位女斯巴达人像是不需要睡觉,不管庄梦羽睡过去还是醒过来,她总能看见浣剑瞪着铜铃眼注视着自己。死里逃生的庄梦羽只能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说:就当浣剑是能自动行走的摄像头吧。隐私诚可贵,性命价更高啊。都是女性朋友,就不要介意自己浑身上下如厕洗澡都被看了个遍吧。 当然,喂饭就不用了。她手还没断。 “不用不用,我没伤到手,还是我自己吃吧。” “奴婢的主子吩咐过奴婢,要奴婢好生照顾姑娘,姑娘且歇着,让奴婢尽了自己的职责。” 浣剑一本正经地盛了一大勺粥,就着大勺递到了庄梦羽的嘴边。 庄梦羽在这一刻怀疑自己穿成了一只大鹅,浣剑用比自己嘴还大的勺子来喂自己吃的,就是想把自己填成肥鹅。……不过就填肥鹅来说,浣剑给她吃的东西还真是……过于寒酸。 清汤寡水的白米粥,里面漂浮着几根绿油油的小白菜。卖相尚算不错,就是对于庄梦羽这种天上地下海里的都吃过的现代人来说,实在没什么吸引力。 庄梦羽咽了口唾沫。 穿来这个不知道什么朝代的古代已经三天了,她虽然没和浣剑说过多少话,但也能感觉得到浣剑不是什么坏人,对她也没什么恶意……好吧,话不能说太早。浣剑是什么人,对她这么戒备是为什么先不讨论。总之浣剑和那个执意要杀她的斗篷男不一样,是个能沟通的人,光凭这一点她就还是打算再争取一下自己的人身自由。 “浣剑,我明白你主子是担心我背上的伤口裂开,所以才让你监督我歇着别动。但是浣剑,你知道吗?人长期不动是会生病的。先是皮肤上生褥疮,后是思维迟钝四肢反应慢,接着会——” 庄梦羽的话浣剑没听懂几句,什么褥疮思维的她不明白,唯独“人长期不动会生病”这一点她算是明白了。 “再说我好手好脚,背上的伤口因为你给我上药换药也都好了个七七八八。你再不让我动一动,我就要从人变成被圈养的猪了。” 被圈养的猪?哪里有妙龄女子会这么说自己的?浣剑迟疑了一下:“那奴婢、去请示一下主子……” “好!” 庄梦羽眼睛里忽然绽放出的光彩让浣剑一愣,她有些想反悔,庄梦羽却已经泥鳅似的扭着身子往床边挪了挪,双手直接握住了浣剑端碗的那只手:“浣剑你快去快回!我就在这儿等你!” 浣剑本来是想让庄梦羽先喝了粥的,结果被庄梦羽用话一带,又被庄梦羽盯得没法拒绝她的要求,只好放了碗出去了。 浣剑一走,庄梦羽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她嘿嘿笑着打量了周围一圈,接着就在暗中注视她的人眼皮子底下伸起了懒腰。 好几天没活动的筋骨被扯开,庄梦羽露出了舒服的表情,她一开心就忘记自己背上还有鞭伤,一伸腰就扯到了伤口,疼得嘴里“嘶嘶”了两声。 那在暗处注视着她的人原本已经捏了毫毛针在手,就等着她作出什么刺探的举止后用淬了毒的毫毛针送她上西天。见庄梦羽下了地只是踢脚蹬腿,一会儿敲敲自己的脖子肩膀,一边揉揉自己的大腿小腿,他手里的毫毛针又收了回去。 丝毫不知自己刚刚逃过一劫的庄梦羽舒展够了身体,这才在桌边坐下。 咕—— 一声响从庄梦羽的肚子里冒了出来,接着第二声、第三声响也跟着飘了出来。庄梦羽看看桌上那碗清汤寡水的白粥,原本很饿的肚子瞬间就没了食欲。 是,她平时也没少瞎凑合一顿。可是连着三天都吃同一种清汤寡水,她脑子里已经全是红烧肉、粉蒸排骨、糖醋里脊、北京烤鸭、土耳其烤肉还有炸鸡烤翅了。 啊——她好想吃肉。想吃到不行。 就在庄梦羽想着红烧肘子花生猪蹄想得哈喇子都快流出来的时候,浣剑终于回来了。 刹那间庄梦羽仿佛看见了救星。 “浣剑!如何了!?” 浣剑神情古怪地看了庄梦羽一眼,道:“姑娘……主子说,随姑娘喜欢。姑娘还有别的什么想要的东西,可以一并遣奴婢拿来。” “真的?” “那是自然,主子一诺千金,出言不悔。” 庄梦羽大喜过望,立刻就拉住了浣剑的手:“肉!浣剑我想吃肉!” 暗处盯着庄梦羽那人差点儿没脚下一滑跌到地上来。见过实诚的女子,没见过这么实诚的女子。小女儿家家的娇羞一概没有,大家闺秀的仪态和矜持也没看出来。 可她从落雁塔上掉落下来的那日,身上穿得分明是只有官宦人家才能穿的锦缎料子。身上虽然没有几件值钱的首饰也没有银钱,可头上那支金镶玉的簪子之精美,怎么看都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能随意戴着出门的东西。 既然浣剑已经回来了,那么是时候他该去禀报侯爷自己的所见所闻了。 “侯爷。” 一身朱袍发如霜的男人站在书房里,轻轻摩挲把玩儿着那一支金镶玉的簪子。在暗处监视着庄梦羽的那人单膝跪在他身后,抱拳道:“那女子并无想要逃走或是刺探的行径。” “哦?” “她支开浣剑似乎只是想活动一下~身体。” 薛无涯勾了勾唇角,没有回头:“那她和浣剑要了什么?” 想到方才那一幕,抱拳的金戈还有些想笑:“……肉,侯爷。她向浣剑讨了肉。” 那日这来历不明的女子坠下落雁塔,他们这一边露了藏起的獠牙,而潜伏着准备袭击他们的刺客也从他们的应对中明白了朱衣侯一行是有备而来,己方下场不但未必能取了朱衣侯薛无涯的性命,还有极大的可能性有去无回。 薛家是战场起家,手中多得是刑讯逼供俘虏的法子。刺客横竖都是死士,没得手不算是失败。活着被朱衣侯一行给抓去了对幕~后那人来说才是平添威胁。是以领头的刺客看到薛无涯一行有所防备之后,立刻聪明地选择撤走。 薛无涯虽是命人去追了,但彼时他刚刚入城,手里的棋子还没能完全到位,对方又是油滑老练的地头蛇;双方纠缠了两天一夜,终归薛无涯的人还是没能追查到刺客们后面的人。 不过薛无涯手上的线也不算是断了。 他还有几条线可以查。一条是那天安排他们入城的人,一条是那天在城门外前来迎接他的和尚们,另一条就是从落雁塔上坠落下来的女子。 薛无涯不相信巧合,也不相信命运。如果说他相信什么,那一定是那来历不明的女子从落雁塔上坠落下来一定是有人策划好的。 那么,那女子究竟是连环计中潜伏的刺客还是被派来接近他的奸细呢? 无论哪一种,他都会用她来抓出她身后潜藏的那主使的。 “哈秋!” 庄梦羽打了个天大地大的喷嚏。然后她吸吸鼻子撸开了袖子。哈哈哈!她终于能吃肉了!浣剑果然给她带了肉回来! 眼睛亮晶晶地往浣剑放到桌上的食盒看,庄梦羽期待的眼神中,被揭开了盖儿的食盒里露出了一盆红烧肉,一盆子比庄梦羽脑袋还要大的、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红烧肉。 对着这一盆比自己脑袋还大的红烧肉,庄梦羽颤抖了。碗里的油,像水一样。那一层厚厚的肥肉一颤一颤,简直和果冻布丁差不多。 太极端了、实在是太极端了……庄梦羽咽了口口水,都快怀疑是不是有人想要恶整自己了。这么一碗……一盆东西吃下去,嘴巴里淡出个鸟来的她今天晚上就拉得别想下地了吧。 可是自己要不吃—— 对上浣剑的铜铃眼,庄梦羽已经在脑海里自动补完了浣剑用红烧肉塞她嘴里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