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梦羽一晚上翻腾,第二天终是顶了两个黑眼圈。 她已经把能想的法子都想遍了,依旧没能想出独自离开薛府后一个人独自生活的方法。她甚至考虑过要不要大胆地去找薛无涯借钱,约定好利息和还款时间。可想到自己是薛无涯手里棋子的地位,庄梦羽就觉得自己真是长得不美想得到挺美——薛骚包不用给她一毛工资就可以利用她,又何必借钱给她让她脱离他的掌控? 一阵悲戚席卷了庄梦羽,望着自己没法拿出薛府去变卖的锦衣玉食,庄梦羽又是一顿狂吃猛撑。 浣剑在一边看着,只道姑娘以前在自己家中也不知道受了什么虐待。这么小小一个人儿怎么能把这么多吃食都塞进自己的胃里?还顿顿如此不嫌撑的。 幸好姑娘最近几日好歹丰腴了些,不再向之前那样风吹要倒。原本白得缺乏血色的肌肤也不再灰败微青,而是白皙中透出些少女应有的柔和粉润来。 吃饱了庄梦羽就出去溜圈儿,每天去看花园里那颗大红花树已经成了她的日常功课。大约是人都对美的东西没有抵抗力吧,庄梦羽每次到那一树的姹紫嫣红下蹦跶两下,看看枝头的花朵吹吹风,心情就能好上不少。 到了花园没走几步,庄梦羽就听见了人声。修竹院的花园平素就她一个爱来,鲜少有别人会在这里晃悠。于是庄梦羽有些好奇是什么人在说话,脚步顿了一顿。 “……爷,趁风为您起舞可好?” “好。” 嗯?是两个男声?其中一个还有点耳熟…… 秉持着八卦精神,庄梦羽把自己搁在了绿树葱茏的阴影里,没探出脑袋去打探花园里的是何人物。 细细的铃声沙沙作响,韵律起伏之中一个干净的少年嗓音缓缓地唱:“云想衣裳,花想容啊……春风拂槛呀露华浓……” 作为一个学生时代没少看脆皮鸭文学的脆皮鸭女孩,庄梦羽脑袋上的脆皮鸭天线“叮!”一声就冒了出来。 这不是李白写来赞美杨贵妃的《清平调》吗!?小少年唱这种东西……简直、简直——! 脑袋里闪过一串“受音”、“美受”、“娈童”、“女装少年”、“女装大佬”,庄梦羽脑袋上的脆皮鸭天线控制了她的行动,让她满眼都是暧~昧小星星地把脑袋从树后探了出来。 早就发现了庄梦羽存在的薛无涯手中一捻,扇子便阖上了。趁风看到信号,立刻旖旎地舞着来到了薛无涯的身前,贴着薛无涯的胸膛继续甩着胡姬舞服上带铃铛的水袖舞蹈。 喔噢噢!!!是薛骚包!!!是薛骚包和美少年!!! 眼睛里闪过“断袖分桃”、“龙阳之好”几个大字,大树后面的庄梦羽已经发出了无声的尖叫,她的表情之震撼差点儿没让暗处的金戈和铁马差点儿笑出声来。 用“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自我催眠了一阵,庄梦羽蹑手蹑脚地靠近了大红花树下的薛无涯与趁风。 不得不说庄梦羽跟踪和隐蔽的功夫实在是太差了,差到薛无涯和趁风都差点儿出戏,无法再忽视她那拙劣地隐蔽和靠近了。 见趁风脚下的舞步乱了,眼睛也要不受控制地往庄梦羽那边瞟,薛无涯假咳一声,用扇子暧~昧地挑起了趁风的下巴。 “你要是女儿身该多好……本侯即刻便娶你为妻,让你十里红妆。” 趁风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还要状似娇羞地用自己的水袖捂住半面脸庞,露出一双带露绿叶般的眼眸:“爷……” 喔噢噢噢噢噢噢噢噢!!!性~感侯爷在线调戏混血美人小哥哥啦!!! 要是这是坐在电脑屏幕前,庄梦羽一准儿对着电脑屏幕叫出声了。毕竟就视觉上来说前面的人一个俊一个美,一个是一米八几接近一米九的酷帅侯爷,另一个是身材纤细面若桃李,连宁氏那样的美少女都要被其压上一头的绿眼睛小哥哥。 就算庄梦羽实名DISS薛骚包利用她搞得后院里鸡飞狗跳,她从视觉上也无法拒绝这样的社会/主义兄弟情。不如说现在她能理解薛骚包为什么对他后院里的那一群美少女都没兴趣了——对薛骚包而言,这就是个“性别不一样怎么谈恋爱”的问题。这种问题可是很严重的,严重到再美的脸或许都没法解决。 庄梦羽拍拍自己心口。 既然问题的根源是薛骚包娶不了自己想娶的人,他和他真心喜欢的人因为世俗所不容而没法在一起。那是不是说,她这个来自遥远未来、能理解薛骚包恋情的穿越女或许能想办法让薛骚包和他喜欢的人圆圆满满,顺便能劝薛骚包别为难自己后院里的女人? ——喜欢男人也不该就让自己身边的女人都沦落为恶毒女配对不对?做人的底线不应该和这个人的性别还有性向挂钩嘛。一定有不作践薛府后院里的美少女们,让她们丑态百出也能名正言顺的离开的方法的!那样她也就不用被当作挑起后院宅斗风云的炮灰啦! 开启知心姐姐模式,庄梦羽已经想好了一肚子用来劝薛无涯的话。只不过这些话一个音节庄梦羽都还来不及用,花树下就响起了惊雷般的声音。 “何者在此!?” 趁风一声喊,庄梦羽下意识地就想跑。然而她一个刚吃撑的小短腿,别说薛无涯这样身负武功的人了,就是随便一个家丁丫鬟都能抓住她。 庄梦羽不过是刚张开了腿,一道无情的红影就拦在了她的面前。 “原来是梦娘姑娘——” 薛无涯压低了嗓子,一双凤目微微眯起。他那一身红袍远处看着灼灼其华,近处看着却觉妖艳血腥。加之他那一头白发微微飘舞,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能直接将人包裹起来,庄梦羽顿时感觉鬼气森森,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侯、侯爷……” “梦娘姑娘,你为何要发抖呢?” “我、我……” 看着薛无涯动作优雅地朝着自己伸手,庄梦羽口吃得厉害:“没、没有……” 拉起庄梦羽还裹着些白布的手,薛无涯把庄梦羽的手抬起到庄梦羽眼前,轻轻地微笑:“看,你的手指颤动得多厉害呀。” 说实话庄梦羽快吓尿了,被一堵城墙样的胸膛挡住去路和视线的她连“跑”这种想法都生不出来——薛无涯到底是个身经百战的侯爷,他不仅被战场淬炼出一股可怕的杀气煞气,当刑讯逼供他人的时候身上更会带上一种浓重地到几乎像是有实体的压迫感。 吓唬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不是薛无涯的爱好,不过也别妄想他会对吓唬一个小姑娘有什么罪恶感。探子奸细和死士又不是只有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在来刺杀薛无涯的人里,年纪最小的刺客只有七岁。 他不动刑而光是凭着气势就能逼出对方实话的能力也是那个时候锻炼出来的。 “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没看见……” 捏着庄梦羽的下巴,把庄梦羽扭到一边的头缓缓地拧回来,薛无涯用堪称温柔但只会令人感到冰冷的声音道:“说实话。” 庄梦羽在这一瞬无比后悔自己怎么就要干偷听偷看这种破事。有的时候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啊! “我……” 视线一游移就会感受到薛无涯的手上多加一分力道,迫不得已只能正视薛无涯的庄梦羽鼻子一酸眼中就多了三分氤氲的雾气。 “我不小心看到侯爷和那位、公子……” “哦?是不小心?我还当你是故意的。” 充满恶意地戳穿庄梦羽的谎话,薛无涯笑得迷人极了:“如今我最大的秘密被梦娘姑娘知道了,梦娘姑娘能预见自己的下场吧?” 庄梦羽喉头一哽,眼中氤氲的雾气刹那间凝成了泪花。她忽然意识到那个会带点心来给自己,会和自己品茶赏花闲磕牙的温和公子打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无害的薛骚包只是她的臆想。 现在她知道了朱衣侯的秘密,按照宫廷文的套路,她的下场只能是“被灭口”三个字。 省略脑内脏话五百字,怕过头了反而能轻嗤一声“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的庄梦羽深吸一口气,睫毛一抖,瞬间像是换了个人那样拿出了气魄道:“打个商量,侯爷!” 指着在旁边打了半天酱油,内心非常想换衣服的趁风,庄梦羽大声道:“你饶我不死我就能把他变成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