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老衲答应李门主。”无了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碧茶毒发,如虫噬骨,开始是短暂的失聪、失明,而后渐渐五感尽去,继而发疯,丧命。李门主还需尽快回到四顾门召集门下共商救治之法。”
“四顾门?”李相夷苦笑起来,紧盯着无了道,“还请和尚再为我打一句诳语,你不曾见过李相夷,李相夷已葬身东海……何况,四顾门已经散了,我又到何处去?”
无了怔了怔,道:“只要李门主现身,以李门主的威望,登高一呼,四顾门复兴又有何难?”
李相夷笑了笑,将手中的茶杯递了过去,示意无了倒茶,缓缓道:“和尚,云隐山的茶喝起来味道如何?”
“极好。”无了望着正微笑着的李相夷,叹了口气,“也罢,老衲答应李门主,只是解毒一事……”
“我自然会想办法。”月光下的年轻人轻轻啜了口茶。
而在这时,云居阁的小湖边,漆木山拄着根竹杖,正焦急地望向面前的乔婉娩:“婉娩啊,你们师兄,孤刀他怎么没有和你们一同回山?”
他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只见乔婉娩微微叹了口气,斟酌半晌,才缓缓道:“师兄……他在一个多月前,就被金鸳盟的三王截杀,尸首也被金鸳盟派人抢走……相夷为了替师兄报仇,这才率领四顾门下杀入金鸳盟,几乎葬身东海……”
一语未了,却见漆木山眉头紧皱,连连摆手道:“不对,不对……你说的不对。”
乔婉娩惊疑起来:“师父的意思是?”
漆木山似是发现了极大的关窍,他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到底还是迎着乔婉娩问询的目光,沉痛地道:“半个多月前,孤刀他回来,告诉我相夷和金鸳盟在东海大战,命悬一线……我那时闭关修炼,正到要紧的关头,他这么一说,我心神大乱,便走火入魔了。”
他一向达观的心似乎正被人狠狠刺入,面色变了又变,突然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神情越发显得哀痛,也不知是为了单孤刀,还是为了他自己。
山风在湖面上刮过,那一弯残月的倒影登时在水中碎成了粼粼波光。
漆木山黯然道:“我既然走火入魔,便无法亲自赶往东海。孤刀他说要立即去救相夷,我知道他功夫一般,怕他去送死,便将全身的内力都传给他了……”
只听身后猛然传来一声“啊”,那声音因为极度震惊竟显得凄厉起来。
二人转身一看,却是芩婆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身后数尺外,不知将二人的话都听了多少。
芩婆本要来寻乔婉娩商议一些琐事,见她正与漆木山在小湖边交谈,便不做打扰,可单孤刀之名却随风传入她的耳中,让她不由驻足细听。
当年她与漆木山争吵不休,一气之下便要分居,二人抓阄决定两名徒弟的去向,她抽中了单孤刀,虽然后来单孤刀早早地便下了山,自此甚少见面,然而那一间单孤刀居住读书的屋子,她总是为其打扫得干干净净,以便他无论何时回来都能立即住下。
此次李相夷死里逃生归来,漆木山又死而复生,她虽为单孤刀之死哀痛,到底有几分欢喜之心。岂料此时一听之下,漆木山的灯枯油尽竟另有隐情,而李相夷的命悬一线背后似乎也隐藏着巨大的阴谋,且这一切又隐隐与单孤刀相关,她不由惊呼出声。
漆木山听罢芩婆讲述她前往四顾门的一路见闻,脸登时青白起来:“可是,孤刀说他要赶往东海救相夷,晚了只怕来不及……我想他们既是一块长大的师兄弟,相夷幼年也得他照顾过,自然不做怀疑……”
乔婉娩和芩婆面面相觑,远方山坳处正隐隐传来猿啼狼嚎之声,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木叶萧萧,夜雾凄迷,又起风了。
几片树叶从一旁老树上掉落,随风轻飏,似雨滴隐入迷雾中,又像是谁的眼泪滑落。
李相夷伸手拈起一片窗前的落叶,喃喃道:“只有十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