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萨特的质量不错,即便翻了身,框架也牢牢支撑住车内空间,只是车体变形得厉害,所有的车门都打不开。
陆遥趴在后排,对着车门狂踹。
嘭!嘭!
小鬼头,坚持住啊!
嘭!嘭!
叔叔在这儿,叔叔马上就来!
嘭!嘭!
不要死啊!
陆遥呲着牙,用尽全身力气,猛地蹬出去。
嘭!
车门终于开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打开半扇。
陆遥急忙往外爬,倚住车门,用力往出推。
吱呀!
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连天接地。
陆遥手脚并用离开车,站起身,下意识去找那个飞出去的司机。
隔离栏明明很近,但雨幕背后只有混沌,没有光,没有声。
他举目四望,发现自己除了能够看清车祸现场,再看不到任何东西。
一切都被大雨藏起来,好像整个世界,就只有这小小一片。
在车里时明明能够看清的。
窗外飞速倒退的树,相对而来的车灯,一闪而过的标识,这会儿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眼前这些扭曲变形的车。
这是梦里的世界。
这么说,梦进行到这会儿,春妮已经没有余力去脑补她所不知道的东西了,或者说,她已经不在乎了。
包括那个飞出去的司机。
陆遥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深呼吸,朝着卡车的方向跑过去。
卡车横亘在道路中间,巨大的车厢倾斜,与地面形成锐角,在陆遥的角度看过去,像是一道断裂的坡。
他攀上轮胎,爬上车厢。
雨点打在铁皮上,噼里啪啦异常吵闹,不时传出“咚咚咚”好似敲门的声音,也不知道是装了什么货物,大概是正在翻倒。
他抓住一切能抓的东西攀爬,翻过车厢,深吸一口气,一跃而下。
大雨下的柏油路面粗糙却松软,陆遥落地,顺势翻滚,终于看到那辆雨燕。
它被庞大的货车压住,整辆车都没了型。
车头被挤扁,车顶被压塌,车窗全部碎裂,只剩下几个扭曲的窗洞,隐约可以看到安全气囊的影子。
隐隐有呻吟声传来。
陆遥急忙跑过去。
车里有三个人。
驾驶座上是个男人,系着安全带,额头开着洞,满脸是血,人事不省。
陆遥认识他,他就是黄伟,只是脸上没有胡子,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比陆遥所认识的那个干净许多。
后排就是春妮,她正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趴着,硬生生挤在前后排座椅之间,不让它们压拢。
她的胸骨凸起,满身都是碎玻璃割裂的伤痕。她用双手抓住车门,变身拱洞,在后排抢出最后一片空阔。
陆遥听到她在唱歌。
“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
鲜血流淌,顺着她抻起来的手臂向下,在肘部凝聚,滴答滴答坠下。
小鬼头就在那儿!
静静坐在妈妈身下,昂着头,睁着眼。
从妈妈的角度应该看不见。
妈妈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变形的车,挡住了大部分玻璃,唯独没能挡下最大的一块。
玻璃斜插在小鬼头的腹部,座椅濡湿了一大片。
小鬼头几乎不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