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冬沉默的听完后,稍稍抬头,盯着傅重峦的足尖,眼神带着几分空洞和决绝。
“不是。”
“往安神香中掺毒,皆是奴婢自己的主意。”
傅重峦听的直皱眉。
他深吸了口气,森寒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意。
“你可知你此番独自认罪,明日若将你送往大理寺,判的便是挖眼割舌,连同斩首的死罪。”
云冬缓缓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只沉默的点头。
从做下这件事开始,她便想过了这一日。
毒害朝廷命官独子,便是千刀万剐也不算过。
她日日夜夜的被恶梦惊醒,若得一死,也能赎罪。
傅重峦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人活一世,见过糊涂的,倒是没见过这般糊涂的。
“你要知晓,这世间万事万物,除却自己外,没有人值得你舍弃生死,不顾一切!”
“纵然你今日认了这罪名,背后指使你的人也不会为你掉一滴泪,当真值得?”
傅重峦此番话并非出于怜悯,只是身怀文韬,他所熟读的万卷圣贤书在明晃晃的告知他,凡人短短,须臾一生,宁作我,岂其卿!
便是他已然猜到这背后之人定然是那齐题,也不想让云冬为了那等薄情之人付出一切。
于世人而言,此行谓蠢。
许是傅重峦语调轻哑,令人察觉出几分温和,云冬的背影颤抖着,红着眼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傅重峦,在无声中崩溃了……
她也不过一个寻常奴仆,于世家大族而言,犯了错死了便死了,可如今有人在绝崖路上告诉她,不该这般放弃自己,自然能令人溃如决堤。
云冬眼底闪过一抹犹疑,她想要全盘托出,可就在挣扎的一瞬,她扫了眼那香炉,好似回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凝,随后只咬住唇,重重的朝傅重峦磕了个头。
“谢公子好意,但云冬明白,我已是穷途末路,不该牵连他人,下毒害了公子,若下一世,奴婢自当同公子赎罪!”
说完,便重重的叩首,叩的咚咚作响。
连门外的白义都被吓到了,推开门跑了进来查看。
他一时有些惊讶,却不敢多言。
傅重峦看出了她的决绝,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酸涩的眉心,沉默了一会,抬手摆了摆。
“你回去吧。”
云冬叩首的动作一顿,愣神的抬头望着傅重峦。
但后者已然不想再看到她了,只别开脸,垂眸望向窗外。
“明日你需同母亲解释清楚,然后,我会让你押你去大理寺。”
颤抖的听完傅重峦的决定后,云冬眼角的泪滑落一道,随后缓缓露出一抹解脱自嘲的笑。
在白义无声的注视下,云冬再次郑重的朝傅重峦行了一礼,缓缓起身后,用袖子重重的擦去面上凌乱的泪,平复了思绪后,挺直腰背,转身往外走去。
傅重峦看的很通透,她的确是个要强且很倔强的姑娘。
走出书房门的那一瞬,乌黑的夜色里,呼啸的风声响在耳畔。
冷意侵袭身躯,云冬此刻却觉得温馨。
她定定的抬头看了一会檐上天际,抿了抿干裂的唇角,露出一抹干净的笑意后,迈步往外走去。
没走多远,身后便传来几声脚步声。
云冬回头看,是白义提着一盏灯笼跑了出来。
他的脸上藏不了多少事,但也明白了云冬做了什么事,所以眼下只是红了眼眶,却有些别扭的冷着脸。
将提灯的杆子塞到她手里后,白义退后半步,冷声说道。
“夜里风大灯暗,公子让你拿着这个回去。”
说完,白义便转身咚咚的跑了回去,书房的门被重重关上后。
云冬呆呆的望着那个方向良久,最后会心一笑。
待她转身离开后,身后的风声大了起来,夹杂一股骤然袭来的寒雾,再抬头,天上缓缓落下细盐雪,纷纷杂杂,随着北风呼啸飞舞。
迟了许久的初雪,终是下了,风声鹤唳,更似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