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都磕出血了，杜大姨表姐她们才赶忙把她扶起来，安慰她没事。又重新买了骨头坛子，把骨灰扫起来，装了进去。

春燕是和大爸一起来参加姥姥的葬礼。她和姥姥不亲，一年只有在过年的时候见一两次面。

小孩还不能理解死亡的真正意义。

她茫然地看着哭泣的二姨，还有其他一些面孔。她不认识对方，对方反而知道她，都在说她和她妈妈长得很像。

对秀英她娘死了这事，赵磊由衷感到高兴，真是太好了。

在场的众人衣服都比他穿得体面，没有补丁。一看就是城里人，感觉主动跟他们说话就会低他们一等，赵磊不想在眼高于顶的城里人面前丢份。

因此，他在等着别人来跟他说话。

秀英她娘总把自己家境好挂在嘴边，好像他家高攀了她女儿一样，很瞧不起人。

这事一直是赵磊的心病，他不断从秀英及她家人挑出不少毛病，才重新找回优越感。

他等了又等，没人来找他说话。

赵磊面子有点挂不住，为了显得自己很‘忙’，一遍又一遍地盘问孩子在梁津生家的生活，

“你三舅妈她一天到底都在干些什么？”

春燕和舅舅做过约定，不对任何人说起舅妈的事，哪怕是爸爸妈妈都不行。

只要人问起舅妈，一律回答不知道。

春燕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赵磊掐了掐她的脸，“这才几天，你脸上都有肉了。你舅舅都给你吃了些啥啊？告诉大爸。”

春燕：“饭。”

舅舅也不让她说，他还教过她，如果有人问起她在舅舅家吃了什么，就说吃饭，别的都不能说。

如果跟人说了，舅舅会非常生气，以后都不会要她去他家玩了。

赵磊皱了皱眉头，有点不敢置信，问道：“一天三顿都是吃的饭？大白米饭？”

春燕抓了抓耳朵，说：“就是吃饭。”

一天三顿当然不是吃白米饭，舅舅家好吃的东西真是太多了，光是早上，春燕就吃过好多她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

她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和她手掌一样大的肉包子，鲜肉包的小小馄炖，可香可好吃的黄鱼面，红亮亮的排骨，酸酸甜甜的锅包肉。

赵磊吞咽了一下口水，心里暗暗羡慕梁津生真他娘的有运气，白得一漂亮的知青媳妇，这媳妇家里还有钱，出手又大方。

上回秀英拿回家的好东西，值好些钱。

赵磊手指戳着孩子的脑瓜子说：“春燕啊，你怎么没良心的，一个人在舅舅家里吃好的，都不知道拿点来给大爸和你奶弟弟尝尝。”

“妈妈说了，不能乱拿别人家的东西，这样不好的。”

“别一天天的听你妈瞎说，你妈说的不对。你舅舅要是给你东西吃，你就接过来，别自己一个人都吃完了。全都拿回来，交给大爸。”

春燕低下头，没吭声。

赵磊捏着孩子的耳朵，严声威胁：“记住大爸的话了吗？！”

春燕很怕大爸，小脸上流露出恐惧的表情，微微颤抖着点头。

赵磊请了假来参加葬礼，就是为了吃上一顿城里的丧席，他没吃过，想尝尝是什么味。

他们村办丧事，席面简单，五样菜，豆腐是必备，其余就是按季节来，萝卜青菜茄子豆角土豆丝，有啥吃啥。

唯一荤菜是炒瘦肉丝，里头一般会加很多的菜，一桌十个人，一人夹两筷子就没了。运气差点，一根瘦丝也吃不到。

谁知城里更简单，他带着孩子等了那么久，连顿饭都没有。

赵磊气得暴跳如雷，指使孩子过去问，为什么没有饭吃。

梁秀蓉抱着骨灰坛子，朝他鞠躬说抱歉：“大伯和大姐早就商量好了，我娘不办丧事，等我大姐和小弟回来，我娘骨灰下葬那天，再请你来家里吃个饭。”

“哦，这样，那我就带着春燕先回去了。”赵磊咬牙切齿地想，这里没吃的，他上梁津生家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