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半小时，许六年回来了。脸上看不出喜怒。

方北方最先忍不住，问道：“老许，吴局长找你什么事？好不好说的？”

许六年道：“有什么不好说的，不过问了些工作上的事，并没有一句闲话。”

说是没有一句闲话，其实句句是闲话。工作上的事有什么好问的，不过是做个关心下属的姿态而已。

办公室里唯一的女士狄秋霜道：“老许，你要时来运转了，吴局长从来不随便找普通干部谈工作。他可是个尊卑分明的人，工作上的事只和处长一级的人说。”

比许六年还年长的何建平打趣道：“领导眼里有你了，看样子你很快要搬出这个办公室了。”

许六年将身子往后一靠，脚掂地把椅子转了半个圈，面朝何建平道：“老何，怎么连你也笑话起我来，难道你还不了解我？我是要在这个办公室退休的。你我这样的年纪，功名利禄的心早已经没有了。不淘气，不怄气，平平稳稳过完这一辈子就好。”

狄秋霜道：“老许你太悲观了。47岁正当年，怎么说得自己像个老头一样？”

何建平道：“唉，到了这把年纪，虽然还算不上老年，撩拨撩拨还有些春意，但要正经做起来，就怕力不从心喽。老许啊，领导不会无缘无故找你谈话，只是你心中要有定盘针啊，47岁，是不应该再去淌那趟浑水了。”

“悲观，太悲观！”方北方道：“你们几个老同志暮气沉沉，牵带得我也不思上进了！”

“年青人还是要多养内功。”何建平道：“你不要急，认真把工作做好就行。”

“别听他的！”狄秋霜道：“老何一辈子的普通干部，能教你什么？要当官，就得把领导伺候好，跟工作屁关系！”

何建平苦笑摇头：“我连发言权也没有喽。”

上午就在闲谈中度过，下午许六年写了篇材料。

下班就开车去松鹤楼，约好6点，他可不敢迟到，宁可在酒店大厅等一会儿。

这种聚会，早去不好，迟去不好，得摸着点去。

5:50，司机小张打来电话：“老许你在哪里？”

“已经在酒店，在楼下大厅等。”

“好，你就在大厅等，吴局长马上过来了。”

5:55，吴方来进来，许六年连忙迎上来。

吴方来很满意：“走！”

预定的包厢在888，进门时，许六年看见里面已经坐了三个人，正中是一个四方脸的男子，一脸锐气，看年龄顶多三十五六；左边那个看起来四十不到，神态亲切，却又一副“诸事尽在我掌中”的味道；右边那个……许六年脸色变了！

他见过他。他就是那个学生家长，打过他两巴掌。原来今天的酒席是鸿门宴！

王建国看见许六年变了脸色，连忙站起来满脸堆笑地道：“老许，幸会！幸会！”

看他那样子，好像不是来寻事的，但许六年也不可能对他客气，板着脸不说话。

吴方来意味深长地看了许六年一眼。

正中的那个笑眯眯地观察着许六年，并不说话。

左边的站起来道：“吴局长，有几天没见了。”

吴方来赶紧抢上去握住他手道：“羊主任，想不到你也在这里。”

羊主任道：“听说请你吴局长吃饭，我就来了。还有，这位许六年先生的儿子跟我女儿是同班同学，很优秀。”

许六年以为只是客套话，没有接茬。

王建国道：“我儿子也一个班的，他们关系不错。”

许六年嘴角抽了一下，他们关系不错吗？这当官的人说起瞎话来怎么眼都不眨一下。

当中的道：“吴局长，许先生，都坐下来吧，站着不好说话。”

吴方来忙在羊主任边上坐下来，许六年挨着吴方来坐了。

当中的那位道：“我介绍一下吧，你们有些相互都不认识。我左边这位，市委办公室主任，羊佐君，羊大主任。‘阳’大，你们自己想象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