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本该是泥沼中发出来的呼救,坟地里荡开来的悲鸣。
却被严易春说得如此轻易,如此无所谓。
可他说得越是轻巧,越像尖利的长锥扎入人的心肺。
“笑卿,我其实恨过你。
“恨你运气比我好。
“凭什么是我来承受这一切?
“可是后来,当我得知你在黑风鬼手那里受到的虐待,我又心疼你。
“十七岁那年,你走火入魔,我为你割脉换血,那时我想的是,如果能用我的命换你的命,我会毫不犹豫。
“不然像我这种又脏又烂的烂人,勉强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义?
“我曾想过,假如没有你,或者没有我,我们只是一个人,那我们的命运会不会不同……
“笑卿,我不想回天炎教了,我想自己一个人去过点简单的生活。”
严易春说着,将手覆上弟弟的手背,却发现那只紧攥着的拳头正在发抖。
“我没事,都过去了。”严易春竟还出言安慰。
一滴没有温度的液体忽然坠落,摔碎在严易春手上,溅成一朵很小的水花……
严易春手一抖,如同被烫到,立马就要去摸弟弟的脸,印证自己的猜想。
忽然,车帘被一把掀开。
同破晓晨光一起闯进来的,还有霍岚昔的身影。
“你……”霍岚昔双目圆瞪,直愣愣盯着严笑卿的脸,不可思议至极,随即语无伦次地问,“你怎么……不对,不行!你怎么可以……”
他的反应令严笑卿感到错愕,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下一刻,他便慌乱地伸手过来。
严笑卿的脸被他双手不停地又搓又揉,眼皮都快被他揩肿,忍无可忍抓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霍岚昔的一举一动真是越来越让人费解。
“一定是我看错了对不对?”霍岚昔仍是惊慌,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惊什么慌什么。他嘴唇颤抖,用一种满含希冀,脆弱得让人不忍直视的眼神注视着严笑卿,自顾自地道,“对,一定是我看错了,你方才没有哭,没有流泪是不是?”
严笑卿愣了愣,忽然有点羞恼,加上车厢内的气氛实在让人感觉喘不过气,于是一把推开霍岚昔,单手一撑便跃了出去。
“严豫!”霍岚昔在后方大喊。
严笑卿烦不胜烦,又去到小溪边弓下身,捧了水拼命往脸上泼。
陆战尘不见了,等天光大亮的时候才回来,拿着一套新买的衣服送进马车里。
严易春换好衣服从马车里出来的时候,凌乱的发髻已经散开,长发随便拿手指梳一梳便像缎子似的流泻下来,依然是那副温文尔雅,气质高贵的模样。
严笑卿看了一眼便别开脸,只觉得两只眼眶连带着大半脑壳都在突突跳痛。
奇怪的是霍岚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