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寂静无人的后山山岭上突然亮起两排灯笼,晃晃悠悠的漂浮在空中。乌云蔽月,再加上呜呜风声,显得格外诡异。 一干小鬼伏在地上,吊死鬼将舌头缠在脖子上,口水滴了一地,他身旁的小鬼年纪不大,抖着肩膀快要哭出来,抖着抖着,脖子上的脑袋咕咚一声掉了下来。 一双脚在他们面前停下,接着是一道冷清空灵的声音,“你的头掉了。” 小鬼哆嗦着快要晕过去,吊死鬼连忙一把抱住那颗脑袋,塞回了小鬼脖子上。 和深夜怪谈中所有学校的选址都逃不过坟场两个字一样,云城一高的所在地曾经也是一片墓地。 贺明薇在幽冥时就听过不少这样的故事,听鬼魂讲鬼故事,恐怕她是这世上独一份。 然而生死一事,本就是天道轮回,人死之后,身前身后事具已了结,魂魄便跟随阴差前往十方阎罗殿,所以寻常墓地上并不会有什么灵异鬼怪。 唯一不同的是乱葬岗,被埋葬在这里的人,或遭横死,或是生前怨气积攒,易成恶鬼索命。 云城一高的后山就是这么一处地方,早年建校时校长还特地找了高人来看风水,然而后山的恶鬼中有一个已有千年造化,高人无法收伏,又见他没有害人之心,便在学校摆了风水阵,让后山的厉鬼无法进入学校,又告诫校长后山不能随意进人。 现在,那个千年厉鬼就站在贺明薇面前,身着黑铁铠甲,手持大刀,身材魁梧。 是个古时的武将。见着贺明薇,武将双手抱拳行了一礼,“末将见过大人。” 贺明薇抬手,驱散一干小鬼,只留下将军和吊死鬼。 满是杂草的地上躺着三个人,个个面色青白,呼吸微弱,若不是微微上下起伏的胸口,还会以为这三个人早已死去多时。 三道红光从贺明薇指尖跳入三个人眉间,吊死鬼拎着自己的舌头,谄媚道:“大人,按照您的吩咐,这三个人都被吃掉了一魂三魄。” 红光在三人身体中流窜,昏迷中的三个人像是梦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个个眉头紧锁,牙关紧闭,倒是再也看不出当初嚣张至极的模样。 贺明薇满意的点点头,翻手结印,将印记打在吊死鬼和将军身上,吩咐道:“明日会有人来,看好他们,不许旁人带走。” 印记入体,两鬼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实力大涨,当即跪下谢恩,再抬头时,眼前已经没了那道红色的身影。 * 最近的云城一中注定不平静,先是学生课间打闹受伤,再是三名学生离奇失踪。警车拉着警笛驶进学校,正在上课的学生纷纷探头往外看,生怕错过一丝半点儿的消息。 最先到学校的是王庞的家长,一对看上去就很富贵的中年夫妇。 贺明薇撑着下巴听老师讲明朝历史,这些陈年旧事她早就听谢必安说了无数遍,毕竟幽冥无趣,除了听听人世间的故事,她也无事可做。 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贺明薇的目光移向窗外,正好看到一个人形珠宝首饰台正张牙舞爪的扑向校长,后面还跟着几个人又拖又拽,颇为好笑。 下课铃在此时响起,早就听到热闹的学生再也忍不住,一股脑的涌到走廊上。日常晒太阳的位置挤满了人,贺明薇皱了皱眉,从兜里摸出一颗榴莲糖塞进嘴里。 谢警官看了看墙上的班级号,又看了看面前的女生,眼中闪过一丝可惜。 根据何文燕和王梦的证词,失踪的三个学生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很有可能是眼前的这个女生,在那之后,这三个人再也没有出现在大家视野中。 除了王庞,失踪三人中还有一个叫张凯,一个叫李浩峰。这三个学生都不是一般家庭,有钱有权有势占了个全,眼下一起失踪,怕是整个云城都要被这三家人翻过来个遍。 根据证人口述,现在最有嫌疑的就是眼前这个才十六岁的女生。 眼前的女生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小小的一张脸,皮肤很白,眉眼艳丽,确实是长得好看。想起在医院是何文燕说的话,谢警官心里暗骂。 别人家的孩子都是祖国的花朵,那三个男生是食人花。 职责所在,他叹了口气,抬手敲了敲窗户,“是贺明薇吗?” 三家父母被拦在会议室外,谢警官翻开笔记本,按照惯例询问了一些常规问题后,正式将话题引入失踪案。 “四月十三号晚上你去了哪里?” “我在教室。” 贺明薇本身的记忆还在,面对眼下的情况,她在瞬间就做出了最合适的判断,在面对警察的询问时,不仅没有丝毫慌张,还十分的有条有理。 “为什么没有在寝室?” “我回来拿作业,不小心被锁在了里面,没有人给我开门。” 这倒是与何文燕的证词相符,谢警官一字一句的做好记录。 这边询问还没有做完,负责去调监控的警察就发现了新情况,本来是能够找到三个人的关键性证据,众人却在看过视频后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这哪里是失踪,分明是撞邪才对! 首先是张凯三人出现在楼道里,进入教室后,教室连带着走廊的监控信号就被切断,三个人再次出现,就是一个小时后。 神色慌张的三人从楼上冲下来,满脸惊恐的看着教学楼前的空地,王庞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的恐惧在不甚清楚的监控视频里清晰可见。 李浩峰抓着头发在原地转圈,张凯还算镇定,跟两个人说了些什么。王庞从地上爬起来,跑到教学楼里,出来时手里拿了三把铁锹。再然后,就是张凯拿着铁锹,李浩峰和王庞一前一后,像是抬着什么东西一样,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邪门的地方在于,除了他们三个男生,教学楼前没有一个人,他们所做的一切,从视频里看就像是一场滑稽的独角戏。 三个人的身影在后山入口处消失,截止到提取视频的时间,没有见到他们从后山回来。 原本吵吵闹闹的办公室一片寂静,在场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相互靠近,远离播放视频的电脑。 王庞的母亲张了张嘴,突然发疯似的扑向校长,“肯定是你们把监控换了!肯定是你们!” 所有的不正常似乎找到了合理的借口,警察连忙拦住濒临崩溃的家长,避免发生暴力冲突。 监控视频被传回警局,二十分钟后,一道新命令从上面下来。 “什么?不归咱们负责了?” 谢警官收起询问记录,不解的看向同事,“怎么回事?” “上头。”同事指了指头顶,神神秘秘道:“这件事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被那个部门接管了。” 入职七八年,谢警官早就不是一开始的小白,对于同事口中的那个部门也有所耳闻。 想起刚才那个漂亮的小姑娘,谢警官倒是松了口气,“既然如此,看来是和那个女生没什么关系了。” 同事点头道:“是啊,好好一个小姑娘,遇上这么几个人,也是倒霉。” 两个人说着走远,贺明薇从走廊拐角处出来,手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滴,她抬手在衣服上抹了抹,转身回了教室。 * 张凯的母亲尤文芳常年信佛,张凯脖子里挂着的护身玉牌就是她从云城附近的镇国寺求来的,不仅如此,寺里还常年供着一盏长明灯。 从学校出来,尤文芳不顾丈夫的阻拦,开车直奔镇国寺。 镇国寺香火鼎盛,前来拜谒的人络绎不绝。尤文芳刚到寺门,等在门口的小和尚就叫住了她。 “施主,方丈已在正殿等候。” 尤文芳一愣,心里的揣测等到证实,心情却一层层的落下去。 镇国寺方丈年逾百岁,慈眉善目,不等尤文芳说明来意,他就命人取出张凯的长命灯。 灯火微弱,半明半灭。 方丈双手合十道:“长明灯未灭,施主的儿子尚且性命无忧。” 尤文芳松了口气,连忙问:“那我儿子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方丈道:“令公子造下业障,此难,无解。” “无解?”尤文芳不可置信道:“怎么会无解呢?方丈,大师,您是活菩萨,一定要救救我儿子!他还带着您给的玉牌呢!” 方丈摇了摇头,“玉牌已碎。” 尤文芳颓然的瘫坐在地上,她抬头看了看四周的菩萨,忽的直起身子,“方丈,只要能救出我儿子,我们张家愿意拿出五十万捐赠给寺庙。” “贫僧无能为力。” “不行!”尤文芳从蒲团上起身,“我给你们寺庙捐了多少香火钱,菩萨怎么可能不保佑我们,你必须救出我儿子,不然……”她抬头,恶狠狠地环视四周,“不然就砸了你们镇国寺!” 方丈半阖着眼,良久,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贫僧的大徒弟玄清,将随施主前往。命数如何,全靠令公子自己的造化了。” * 太阳悬在天边,一辆黑色轿车驶进云城一高,直接绕过教学楼,开到了后山入口处。 从车上下来一男一女,各自手持一件法器。 “唔,倒不是什么凶险之地。” 薛归云在拿着罗盘转了一圈,对陆道说:“也没几个小鬼,怎么局长这么重视,还专门把你从外地叫回来了?” 陆道踹了他一脚,抬手把自己的长发扎到头顶,“别哔哔,拿好自己的东西,多带几张符,等下喊救命没人救你。” 薛归云嘟囔了两句,老老实实的从车里拿了一沓黄符塞进兜里,“行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