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眉见她自顾自地专心吃饭,轻轻一笑,扭着水蛇样的腰身出去了。
七爷站在门外,见玖眉出来了,眉头轻蹙,轻声问:“娘子在用膳么?”
玖眉屈膝行礼,娇声道:“王爷,娘子正在用膳。”
七爷眉头舒展,转身去了隔壁房间。
吃饱喝足,月娥坐在榻上,望着窗外波涛汹涌的江河出神。
江海茫茫,不知身处何方。前程难料,世事无常,生命太脆弱了,生死只在一瞬之间。为了不辜负拚死保住自己的东方硕和冬梅,自己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能轻易倒下。
月娥正想得出神,玖眉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无声息站在她身后。
“娘子,帮你打洗漱水么?”
换作别人,定是会被这突然发出的高声吓一大跳。
月娥没有动,只慵懒的转头看她一眼。
“快去。”她不客气地回道。
想吓唬谁呢,这船上就没一个好东西。掳走自己定有所图,只是还不知道自己一个弱女子有什么值得别人图谋而已。
所学的知识告诉她,就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而今立于危墙之下,就要尽量减少受到伤害。
门帘一动,玖眉端进来一盆温水,月娥漱口洗脸完毕。挑眉道:“美人,看你这双细皮嫩肉的手,哪里是侍候人的,船上难道没有其他婢子吗?”
玖眉面色一僵,一双纤纤玉手端起月娥用过的温水,一言不发地走出屋去。
过了不久,她又端进来一碗汤药。
“娘子,喝药了。”
“这汤药不会有毒吧?害死我了岂不辜负你家王爷千辛万苦将我掳来。”
玖眉面无表情,对她的话毫不动容,将药碗放在桌上。温声道:“娘子,趁热喝了吧。”
说完,一扭身走出门去。
七爷款步进来了,手中拿着一套浅蓝色软丝烟纱长裙。
他将长裙放在榻上,眉目含笑对月娥柔声道:“穿上。”
月娥身上擦了药膏,只穿着亵衣亵裤,亵裤虽然长至膝盖,终是不雅,她点点头。
看到七爷还直勾勾地看着她,便懒懒地对他摆摆手。七爷呡唇一笑,转过身去。
一套柔软轻薄的衣裙穿上身,月娥用手一下又一下梳理着一头披散的及腰墨发。
落日晚霞,透过船窗,将淡红的光彩洒在倚窗低眸的蓝衫女子身上,犹如景中画,伊人美艳如花。
纱衣焕发,碧波荡漾,倩影身后与他,七爷看得呆了。
“如今你为刀殂,我为鱼肉,还不是任你宰割。你总该说带我去何处了吧。”月娥抬眼看着他,淡淡地说。
七爷闻言,惊回神。敛眉垂眸,收回失魂落魄的目光。
他轻轻走两步,在桌边坐下。柔柔地说:“还不将药趁热喝了。”
月娥想了想,反正他目前不会害死自己,便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七爷摸出一方洁白的手帕递给她,月娥不客气地接过来,揩了嘴角。
“你是何人?可否请教尊姓大名?这都行了一路,还不知道你到底是谁。”月娥含笑望着他问。
七爷默了默,架不住那双眼波潋滟的眼眸,心慌得厉害。
“我是七哥儿,耶律乔斯。”
月娥听到这是个外国人的名字,立刻睁圆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他脸上转个不停。
“你不是宋国人?”
七爷点点头。
尼玛,这语音,这衣装哪里像外国人了?真的能蒙混过关本国人。
“你是哪国人呢?”
“大辽国人。”
月娥惊得差点跳起来。尼玛,这下明白了,是辽国人来抓自己了,这可了不得。
她稳住了自已惊慌的心神,颤着声问:“你认识辽王耶律保光么?”
七爷点点头,垂下眼眸,黯然神伤。
“他是我嫡亲的三哥。”
怪不得他的眉眼如此面熟,原来是像极了出现在自己梦中的那位少年,十三岁时的耶律保光。
月娥不觉失声道:“我也认识耶律保光。”
所有的柔情似水被一下子拉回残酷的现实面前,七爷冷冷地看着她,毫不怀疑她认识自己的三哥。
就是她制作的火器导致三哥英年早逝。
想到从小就疼爱他的三哥这么去了,他的一张脸变得铁青。他们一母同胞三姐弟,如今兄长和阿姐都被宋朝人害死了,还有哪些成千上万为国捐躯的勇士。
那是国仇家恨,那是不共戴天的仇恨。他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处心积虑地策谋,如何夺了宋朝的江山,如何谋取天下。为此,他不惜以身试险,潜入宋朝国都。
如今他做梦都想抓捕的人在手里了,他的心却为她柔软如水,辗转难眠。
月娥想起了那段梦境,那个将她从死神手中送回人间的人。
“其实,我认识辽王耶律保光还真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但从你脸上确信了,我真的见过他。”
“你见过他成了火器下的亡魂?”七爷悲愤道。
月娥知道了,他不是为了火器要带她去生祭吧?她自己也惘然,该不该制作炸弹,导致那么多人丧生。
那些人也有家,也有父母兄弟,妻子儿女。若是当时不制作武器,辽军就会攻进来屠城,就变成她和城里所有生命做了亡魂。
这世间真是难呀,冤冤相报何时了。
“唉…”
月娥低下头,眼圈红了。为自己,为别人,为这样纠缠不清的命运深深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