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很想在此多作些派头,收敛些当地官员的巴结好处,但也不想惹王爷不耐。
他坚决地摇了摇头:“臣多谢殿下美意,差事完毕,明日便返京。”
张公公进来躬身报:“王爷,筵席已备好。”
“何大人,快请入席。”燕王已站起身来,对他热情地招呼。
翌日,张公公恭敬地将何大人一行人送了一程又一程。
“何大人,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咱家送大人到此只好挥泪别过。”说得像是他家亲眷,依依不舍一般。
“多谢公公远送。”
“何大人辛苦,那些是我家王爷送给大人的一点心意。”
张公公伸手指向跟在队伍后面的几大车礼物。
“下官何德何能受王爷恩赐,感谢王爷。”何大人赶紧说,肿泡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线。
“王爷的一点心意,请何大人笑纳。”
张公公拱拱手,含笑目送他们走远。
他转身如惊鸿穿林,送了半天的路程,一盏茶功夫就回到了王爷身边。
“孤回京的仪队后日出发,你作好安排。沿途地方官员迎送,你仔细应承,别叫人看出破绽。孤等不及了,要先行一步。”
“是。”张公公垂眸应道,他也知道了娘子遇难,如今下落不明,他很是忧心。
……
月娥双手抱肩,站来漆黑的林子里,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踩着了草丛中什么软体动物。
远远地看着篝火边的那堆人寂静无声,东歪西倒地睡着了。
他们一点也不担心她这个不会骑马,坐个马背也坐得惊险连连的娇弱女子,会在漆黑的密林里逃跑。
她能跑到哪里去。
她站得脚发酸,心里又慌又怕,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不坐下来歇息么?”七爷的声音传来。
他手里拿着一颗夜明珠子,从大树后走出来,清冷的光辉照亮了周围狰狞乱舞的树枝,使得这里不像是人呆的地方。
月娥借着光亮,看到几步远有一块还算干净的大石头,走过去坐下来。
七爷向她走了过来,清光摇曳下,他脸上那张木然的面具上有些拉长不定的兀影,像鬼一样,吓得月娥转过头看向别处。
夜风中,那些枝条张牙舞爪,似群魔在乱舞。
月娥赶紧闭上眼睛,身体打着冷颤。她不住告诫自己,不要怕,怕了也没用。
“不用担心,你的声音过两天就会恢复。”
七爷边说,边在她身旁寻了一棵树,靠着坐下来。
“我的声音为何这般了?”月娥沙哑着问。
她正奇怪了自己的声音,本来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下船时,给你喝的那杯茶里放了点药。”
他说得轻描淡写,像给她吃的是一颗感冒药一样。
月娥瞬间默不作声,心里头掠过千万头草泥马。
尼玛,狼心狗肺的东西,啥时候将自己毒哑巴了,毒残废了还不知道。
自己被这帮人抓去,不知将要遭受怎样的非人折磨。如果真的横竖是一死,也要尽量死得有尊严一些。
“你抓我去,难不成是要我做你母亲?”月娥嗤之以鼻,讥讽道。
她现在看到他的这个样子,就是越看心里就越烦,又没有办法回避。
七爷看着月娥现在模样,不觉呡嘴笑了起来。
他令玖眉在月娥熟睡时,给她戴上了这张半老徐娘的人皮面具。就是将她带到水中月茶楼走过,也无人认得出了。
月娥大病初愈,依旧有些头昏脑胀,毫不知情。
“娘子喜欢做那李能善的母亲?”
“那士兵狗眼瞎了,哪只眼睛看出来我能做你母亲?”
“瞎眼都看得出来,你这模样做他母亲再合适不过了。”
“切,说谎不打草稿,说得跟真的一样。”月婉翻了一个白眼,转了一个方向,再也不想说话。
七爷懒懒地靠着树,嘴角勾起,觉得四周的树林也变得那样有趣,世间像是多了一份鲜活。
“你声音不适就少说话,早些寝了吧。”七爷说完,闭上眼就睡了。
这石头上怎么寝?躺不了,坐不好,恪得人生痛。
月娥站起来,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活动了一下四肢。
有人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睡眠,还有一个颗珠子发着光亮,心里对阴森的树林也没有那么惧怕了。她四处不住地看,想找个地方解手去。
“你有何事?”七爷温声问。
“我想…玖眉在吗?”月娥红了脸,为什么总是他在身边,那个玖眉在也好过他。
在这个世间,自己不管什么原因被这个男人劫持,都是清誉扫地,被世人所不容。姑娘家没了名声,还怎么生存。
“玖眉去办事,还要缓两天到,我陪你去。”
月娥也不理他,直往黑黢黢的林荫中走去。
“哒哒哒”
一阵夜莺的鸣叫,吓得月娥一声惊叫。
“怎么呢?”
七爷心下一惊,不顾一切地伸出手将前面的那人一把抱进了怀里。
月娥紧紧抱住这个温暖的身体,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上,终于几尽崩溃地大哭起来。所有的伤痛,所有的惧怕,所有的疲厌都在此时的哭声中发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