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蹙眉喘息着,放开了她的手,目光犀利地盯着她,冷冷道:“不要忘了,本王因何受伤,那两人杀死杀伤我几百名勇士,本该千刀万剐。本王还是留下他两人性命,送他们回家,这都是因为你对本王的承诺。从此以后,你就是本王的人。”
月娥赶紧爬起来站在床边,噙着泪连连点头表态:“我没有忘记,多谢王爷放表哥他们一条生路,我会一直跟着王爷。”
她抚着自己红肿的手腕,沾着鲜血的手直发抖。
七爷闻言,闭上微颤的眼睫。重伤的胸口还在流血,雪白的胸襟上染红了一大片。月娥不忍直视,不由得哀声叹气,两人何苦要弄得浑身是伤痛。
她不敢再说话,也不敢离开床边,怕七爷说翻脸就翻脸。
百里郎中提着药箱匆匆而来,直往床边去。月娥赶紧腾开地儿,避到一旁。
百里郎中检查了王爷的身体,从药箱里拿出药膏,小心地给他重新敷上药,用细白布包扎一圈伤口。又取出一个白玉青花小瓶,倒出几粒药丸喂王爷吃了。
他擦着额上的汗和垂下的眼泪,痛心道:“王爷,臣恳请您不要再动肝火,不然会落下病根,从此…”
他不敢说下去,怕说出心肌病这几个字,咒了王爷。
七爷睁开眼睛,紧盯着月娥,对百里郎中道:“她手腕伤了,给她擦药。”
百里郎中转头看向月娥,眼睛里有些诧异,默默从药箱里取出外伤药。
月娥走前几步,抬起红肿的手腕,百里郎中给她擦药,贴上药膏。叹气道:“娘子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还是小心些。”
他就想不明白,这两人的伤才包扎不久,怎么平白又将自己身上弄得伤痕累累。
月娥心中暗恼,略微偏头盯了一眼七爷。见他眉头紧锁,额头已冒出一层细汗,似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心一下子就软了。
她忍不住担心地问:“郎中,王爷的病为何不见好?这么多天了伤口怎么还在流血。”
百里郎中道:“王爷伤了心脉,伤得很重,需要静养调理。胸口的伤又裂开了,流了许多血,不能再受挫。”
月娥的心忐忑不安,担忧地看向七爷,对上了他那双深幽暗黑的眼瞳,急忙调开目光。
百里郎中给月娥留下一个黑色瓷瓶,轻声道:“这个药丸是消肿镇痛的,每日吃三粒。”
月娥接过来,向他屈膝道了谢。百里郎中收拾好药箱,向王爷行礼告退。
月娥走到床边,扯来毯子给病人盖上,拿出手帕轻轻擦拭干净了他额头上的细汗。
想了想,俯下身用自己额头抵住七爷的额头一探,他正在发低烧。忙对门外侍卫喊道:“快端一碗温开水,拿一把汤勺来。”
侍卫端进来一碗温开水递给月娥。她接过以后,对七爷说:“你发烧了,要多喝水,不要再生气了。”
七爷一下子变得极为温顺,抿嘴点头。
月娥一勺一勺地将温开水喂进他发干的嘴里,像久旱逢甘霖一样,他不停地张口吞咽。
没想到他也有这么乖顺听话的时候,月娥的目光柔和起来。
其实他跟自己一样也是孤独的,每个人谁不是孤立于世呢。孤单地来到这个世间,又孤单地离开。不管对尘世间有多大的贪恋,争夺来的一切,最后都会撒手,争来争去有什么用。特别是不管不顾自身的安危去冒险行事,岂不是太傻了。
她像一个大姐姐伸手抚上七爷发热的脸颊,语重心长道:“身体最重要,身体好了百事才可为,好生躺着养伤,不要再乱发怒了。”
“嗯”七爷像只温顺的小猫,看着月娥咧开嘴角,忍不住微笑起来。
两名内侍抬进来一桌饭菜,月娥伸头一看,如此丰盛,开心道:“今天沾你的光,不是吃又臭又脏的猪食了。”
七爷心疼地看着她,轻声说:“这几天,那些个奴才让你受苦了。”
“嗯,他们还不是看主子的脸色行事,见你恼怒我,他们自然不会让我好过。我现在饿得不行了,要先吃几口,你躺着别动,免得伤口又流血了。待我吃过以后,再喂你如何?”
七爷看她的目光变得柔柔地,微笑道:“好,你饿了快些去吃。”
月娥喝了一碗乌鸡汤,吃了半碗饭,不敢多吃。饿得太久,一下子吃太多,肠胃接受不了。
她端起一碗饭,夹了些肉菜,尽心尽力地喂了七爷一碗饭,又给他喝了一碗鸡汤。
用过膳食,内侍将饭桌抬出来,两个婢女轻手轻脚进来收拾屋子。
月娥看到地上散落的那本辽史,走过去捡起来,坐在榻上一页一页整理展平,看起书来。
七爷躺在床上,看着榻上静静看书的月娥,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所有的烦恼烟消云散。他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带着一份恬淡,安然入睡。
屋里的光线渐渐暗下来,月娥放下书,躺在榻上。
窗外堆满晚霞的天空,慢慢变成了淡淡的一抹黄,直到最后没有了色彩。屋里安静极了,她带着满身的疲惫也进入了梦乡。
暮色苍茫中,灵儿在窗外飞舞,展翅而过。
……
炎炎盛夏已过,时节渐入初秋,一阵一阵的凉风吹进了大宋金銮殿。赵道明头戴紫金冠,身穿大红金丝镶边箭袖长袍,腰间围着镶嵌宝石的玉带,跪在金阶上。
身穿明黄色龙袍的老皇帝端坐在龙椅上,一改往日的威严,而是含笑环视,龙颜大悦。
他低头端详着跪在足下的儿子,几年未见,清瘦了不少。想到他在边关打仗,风餐露宿,定是吃了不少苦。一时,像天下所有老父亲一样,慈爱道:“元平,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