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郎中喝了一口茶，温声道：“娘子，可否将方子写好再给老朽？若是做出来了，秘方还是娘子的。若是做得不好，娘子还可以另寻他人。”

他是一个有医德的人，知道滋肤养颜一类的膏药一直是贵人们趋之若鹜想拥有的。他做出来的膏子揩在脸上总有一层看得见的膏体，若是真有揩在脸上不留痕迹的方子，他照着做出来了，决不会将秘方据为己有。

“百里郎中太客气了，您对我有救命之恩，区区一个方子算不得什么。也好，我再想详细一些，明日，再将写好的方子给您。”

月娥想着要回报百里郎中的恩情，就是让他有新的药膏问世，普及于人，为他创造更大利益。她凝神细思，如何让千年之后研制的润肤膏产品在这里呈现出来。

她将制作的方法思来想去，一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满脸都是兴奋之色，奄奄的神情焕发出了活力。

百里朗中喝了一杯茶，看着娘子若有所思的样子，没有再说话。

他站起身，拱手一礼，：“娘子，老朽告辞了。”

月娥忙向这位受人尊敬的老者屈膝回礼，“先生，慢走。”

百里郎中带着医童匆匆离去，还有许多的病人在等着他。

月娥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卧房门口往里看，七爷正在床上酣睡。屋里寂静无声，婢子们都退到外间，走路像猫一样，没有一点声响。

月娥没有进卧屋去。她带着一颗彷徨的心，慢慢走到外屋门口，靠着门框，看向无边夜色。

秋天的夜风，吹动衣衫，皮肤已感凉意。她不觉紧了紧衣袍，将额角飞扬的长发拢到耳后。

屋里的烛光随风微曳，两位婢子在悄声收拾整理桌子上的茶具。烛光将人影映在雕花木格窗上，月色下，才显出了人间的缕缕烟火气。

清冷的月辉照拂在廊下，与挂在门上的灯笼透出的淡淡黄晕连成一体，让屋檐染上一层如梦如幻的色彩。月娥一阵恍然，仿佛站在自家的屋檐下，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望着飘渺的夜空，呆呆出神。月夜将她的心带到遥远的天尽头，带到那个有花，有风，有景，有梦想，有深情的地方。那里的月光与此时的月光是一样的吧？

她靠着门框，痴痴睱想，月是古今同，千载寄相思。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有人给她披上一件衣袍，在她耳边柔声道：“夜凉了，回屋去吧。”

月娥迷茫回头，看着七爷。可能是他睡了一觉的缘故，一双眼睛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像极了吸食月华的狐狸媚眼。

她突然就心慌意乱起来，垂下了眼眸，手脚无措地移动了一下，低声说：“好，这就进屋去。”

七爷紧挨着她站立，一双魅惑苍生的眼睛深深的凝视着她。磁性十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身上有伤，这么站着不累么？”

男性的气息和着淡淡的龙诞香就在月娥的鼻息间流动，她的耳尖红了，心怦怦直跳。慌乱侧身，“我进屋了，你回去时，慢点走，别弄痛了伤口。”

七爷深邃的目光盯着她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从自己走过，忍不住喊了声：“月娥…”

月娥顿了顿，心跳得厉害，走路快了些，又扯到了伤口，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她不敢回头，害怕七爷看到自己的窘态。

七爷在她身后悠悠开口：“你早些安寝，我回去了。”

“嗯。”月娥应了一声，不顾伤痛，疾步进了卧房。

七爷站在她刚才站过的门框边，抬头看向夜空。过了一阵，对屋里躬身不语的窝呱儿道：“好生侍候娘子。”

“是。”窝呱儿跪下应道。

七爷转身走出了院子，阿松与侍卫们从院墙外闪出，搀扶着王爷离去。

第二天午后，百里郎中来同往常一样，给月娥送来药汤，重新换了她伤口处的膏药。

月娥从桌子上拿起才写好的方子，递给他，温声道：“百里郎中，这是润肤膏的方子，这香气可以采用任何一种花香，就看这个季节有何种花方便采用了。还有就是搅拌，人工越是用力搅拌得久一些，膏体就越细腻。”

百里郎中细细看着手中的方子：白术，白芷，白茯苓，白蔹，珍珠粉…及制作方法，眼前一亮，不由赞道：“娘子，这些是润肤养颜的药材，再调上花香做出来的膏子，会受到贵人们喜欢。这可是难得的美容秘方，娘子，你就这么给了老朽，老朽实在愧不敢当。”

“百里郎中不要过谦，这个方子还要全靠先生做出来才有用。再说，我也不是白给你方子，我们这叫合作，是利益共同体。膏子做出来以后，由你定价，每瓶卖出去之后，利润我要四，六分账。我四，你六，因你有药材成本。”

这种亲兄弟，明算账的做法让百里郎中一下子就接受了。他想一想，点头道：“老朽实在是对娘子的方子太感兴趣，不然，这每天忙得脚不离地，还真没有时间去做别的事。”

“先生只需做出几瓶来试用，如果可行，再批量生产。批量生产时，可分工成几个环节，由工人分别做出来，再组合成润肤膏。成品若是做得多，可以大力推广。”

经月娥一指点，百里郎中立刻就懂了该如何运作。他的家族有很多人都可以参与进来，家族的财富积累有可能就此而起。他对月娥拱手一礼，由衷感激道：“老朽多谢娘子指点，膏子若做成了，娘子的方子，老朽决不外泄。”

月娥笑笑，不置可否。她本就打算将方子送给百里郎中，知道他顾颜面，决不会白要。

百里郎中将方子放入怀中，告辞而去。一把年纪，乐得颠颠儿地出了院门。

月娥做了这件事，在客房里养伤，心情也轻松了许多。一连十多日，七爷没有再来过。只是每天有个内侍来看一眼月娥，看到屋子里一切如常，也就很快离去。

月娥白天在房里写写画画，看一些内侍送来的书。夜间在廊下吹着秋风看明月，清闲的日子里，倒是忘了许多烦心事。

所幸的是，伤口一日好似一日，结痂之后，可以自己洗澡了。

清晨的秋风吹过，院子中，杉木树上金黄的落叶在风中纷纷扬扬。树叶一片一片被吹落在地上，不停翻飞。

百里郎中提着药箱进了院子，踩着地上的落叶，兴冲冲地走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