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降临,一轮明月悬挂在空中,皎洁的月辉洒在了窗台上。
月娥睡了一个好觉,醒来了。她在床上伸了一个懒腰,感觉到浑身都有了精神,很想出门去活动一下年轻的筋骨。
屋里没有其他人,也没有点灯,屋门半掩,透进来一束橘黄色的灯光,使屋子显得更加静谧。
月娥轻手轻脚下了床,在靠墙的屏风后面窸窸窣窣将自己收拾一阵,走出卧房。
外间烛台上,点着几盏明亮的烛火。坐榻上,七爷穿着一身华贵的月白色锦绣长袍。青丝如墨,随意绾了一根羊脂玉簪。他慵懒而妖魅地静静的坐着,不知在思索着什么。面前的小几上有一叠的文牍,有几本是翻开的。
外屋没有其他人,在门口,只有一名垂首而立着的内侍。
月娥轻轻咳了一声,发出声响。
七爷抬起如画的眉眼,黑黢黢的眼眸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他柔声道:“月娥,睡醒啦,先用晚膳。”
月娥的嘴角泛起梨涡,点点头:“好,王爷用过膳么?”
七爷唇瓣含笑,“晚膳时,看你睡得熟,没有叫醒你,我已用过了。”
他对门外喊了一声:“传膳。”
门外走廊上一阵忙碌,很快就有端着饭菜鱼贯而入的婢女。
桌上摆了一碗白米饭,两荤一素和一罐鸡汤。婢女们摆好晚膳,又安静地退出去。
月娥独自坐在桌子边,慢慢吃着饭菜。她挟起一筷子菜,送入口中,偷偷看一眼坐在对面榻上看折子的七爷,明亮的烛光将他莹白如玉的脸庞照得轮廓分明。
他雍容雅致,凝神沉思的样子,使人感到安心和宁静。月娥细细嚼着嘴的饭菜,时而偷瞄一眼灯下的佳人,很是赏心悦目。屋里一派安静祥和的气氛,有一种久违的温馨感觉。
“啪”的一声,突然响起,小几被拍得打颤。月娥猛地吓了一跳,只当包公断案呢。
七爷愤而起身,与桌子边抬头的月娥对视一眼,怒意憋不住地倾泄而出。
月娥脖子缩得像鹌鹑,不知又是哪里惹到他了。她不敢多问一句话,只有埋头扒饭。
内侍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几步就窜到了七爷面前,拉耷着脑袋,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急促不安。
原来是他做错了事,月娥抬起头,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慢慢嚼。
“这奏折是怎么回事?说虞大宝做了丑事,被国子监那帮学生上书到宫里去了。”
内侍擦了一把汗,哭丧着脸,细声细语道:“奴才送这折子来,也去打探过。外头人说,虞大宝仗着与王爷的这层关系,仗势欺人,在望春楼竟然敢给国子监的小书生下迷药。”
七爷气急败坏地给内侍抬腿就是一脚,吓得内侍一下子跪地,浑身打着颤。
七爷咬牙切齿道:“为何现在才报?这个虞大宝,孤是高看他了,原以为他是虞美的大哥,会懂事,好生做人。没想到他倒是会败坏自个儿名声,还连累到孤遭人背后非议。”
月娥见这个阵仗,只顾缩着脖子喝碗中的汤,没有抬头。
七爷的眼睛半眯起,眸子里闪过一道凛冽的光。当年,他去草原上打猎,遇到虞大宝和虞美兄妹二人也在草原上纵马驰骋。那时的虞大宝可能有十八,九岁,只见他骑在马背上拉圆弓箭,打下了几只大雁。
十二,三岁的虞美小脸绯红,拍手鼓掌:“大哥,好厉害,小妹佩服。”
七爷看了那对兄妹几眼,问身边侍卫:“他们是哪家的?”
侍卫跑过去问,兄妹俩人很快来到七爷面前。青年跪地:“小人叫虞大宝,小妹叫虞美。”
那一带草原属于虞县令管辖,也是兄妹俩的父亲。他闻讯赶来,跪在地上,再三邀请七爷到府上去喝茶歇脚。七爷正好有些乏了,便点头应了,同一帮子侍卫到了虞县令府上。很快,县令府上的仆妇就烤好了几只大雁,又端上一桌子酒菜。
席间,酒过几旬,七爷已有几分醉意,虞美上来在他身旁殷勤倒酒。七爷醉眼朦胧,不经意间打量了她几眼。过了几日,虞美被她的兄长虞大宝送到了王府。虞大哥送了一车美酒,口口声声说是虞美酝的酒,送她来给七爷做倒酒的婢女。七爷喝了他家的美酒,推辞不过,勉强留下了小丫头。
有一次,七爷在外喝得大醉,被内侍扶回府上,觉得一身燥热,虞美正好在身边侍候。
第二天早上醒来,虞美睡在身边泪流满面,七爷掀被一看,两人赤裸裸的躺在一起,虞美身下有一滩处子的血痕。从此,虞美被七爷收在屋里,取名“虞美人”。
这些年,虞美人倒是老实本分,谨小慎微地侍候着七爷。虞县令也由七品县令升为五品观察使,虞家更是财源广进,成为国都的富豪旺族,“望春楼”便是他家的产业之一。
月娥脸上不露,专心吃饭。心里几不可闻地哼一声,原来七爷的糟心事是小舅子犯了大罪呀。
内侍跪在地上脑筋急转弯,暗中揣摩王爷心思。王爷这么多年只与虞美人有过床第关系,定是极看中她,极宠爱她的。她的兄长王爷也会爱屋及乌,不愿他受到伤害。自己不能说错话,再惹恼王爷,到头来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他膝行两步,恭敬地跪在七爷面前轻声出主意:“王爷,奴才知道这件事后急着去打探,虞大宝现在已被拘押在衙门里头。外面的人十有八九都在说他有这个胆子,全是仗着攀上王爷的这层关系。要了结这件事,终止那些人非议,不如派人去给望春楼递信,给辛生赔不是,礼数做足,赔上足够银子,想法使小书生撤了状子,就化解这件事。”
这话,更使七爷心头火冒三丈,额头青筋直跳。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去给人揩屁股,被迫去帮虞大保,当自己是冤大头呀。
他一拍桌子,厉声道:“他到底做了些什么龌龊事,给孤讲仔细些。”
内侍一缩脖子,吓得战战兢兢,不敢有半点隐瞒:“据奴才所知,虞大爷看上了一名国子监读书的小书生,那人名叫辛庄业。生得细皮嫩肉,时常卖些字画以济家中贫寒。虞大爷出手阔绰,常常卖辛生的字画。一来二去两人熟了,虞大爷请辛生到望春楼喝酒,席间在酒里下了迷药,诱奸了辛生。小书生醒酒后大哭,欲在国子监寝房里上吊轻生,被同寝室的同学救下。在两位同学的安抚询问下,辛生凄凄惨惨讲了事情经过。两同学知道后大怒,跑去向祭酒报告了这事。很快,国子监的书生们就联名上书,一帮学子,何人敢阻拦,那折子就直接递进了宫里去。”
七爷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如今正是老皇上准备立储君的关键时刻。若是陛下听到朝中大臣议论虞大保是仗着他的权势,才敢做这胆大包天的事,就会严重影响自己在老皇帝心中的美好形象,给自己的前程造成极为不利的损害。
一股怒火从脚底直冲脑门上,七爷整张脸涨成紫红色,怒不可遏道:“任凭衙史将他打入大牢,不许过问,任何人求情都不予理睬。”
“是,奴才明白。”内侍跪在地上,叩着响头,冷汗直流。
“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