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您独自一人?小人送您进院子?”小厮阿二眨巴着眼睛,讨好地问。
“嗯。”桑嘉点头。
他偷跑出来没带下人,正好需要小厮提灯照明。
夜色中,王府大门已落锁,院内各处屋子里透出了影影绰绰的灯火。
阿二提着灯笼在前方小心地照着青石路,不时提醒一声:“大公子,小心了,这路边的花儿有刺,别扎着手了。”
“嗯,你倒是个机灵的,回头爷叫巴鲁奖赏你。”
“奴才给大公子照路是应尽的份,哪里敢要赏。”阿二受宠若惊道。
桑嘉负手走着路,没有再说话。
院子里的青石地上回响着两人的脚步声和时有时无的说话声。
进了垂花门,一边是到内院的抄手游廊,另一边是通往日勒客房的青石甬道。
桑嘉站住不动了,眼睛直望着那条青石甬道。
这样冒然去日勒客房,肯定不行。就是叩门进去了,传到七王叔耳朵里,还不得受到猜疑?
惹七王叔生气了,重则自己受到惩罚,轻则将自己赶出王府。今后,再想登门就难了。
阿二提着灯笼在前面走,没听到大公子的脚步声,以为自己走快了。黑灯瞎火的,大公子可能看不清路,阿二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阿二,给本公子掌灯,去王爷院子里。”
“是。”
阿二见大公子没有责怪他,缩着头,将灯笼提得更低些,尽量将路面照得亮一点。
过了垂花门,进入内宅院子。
“馨宝院”的院门半掩,门口有婢女看到桑嘉公子来了,换上笑脸相迎。
“大公子来了,奴婢去给您通报。”
桑嘉含笑点头。
对送他到了院门口的阿二挥挥手,阿二行个礼,急忙往回返。
七爷从日勒客房出来,直接到了书房,听斥候的密报。
斥候暗察到他们在草原上被契丹军伏击的一些可疑行迹。
七爷在书房里沉思了一阵,疲惫地回到卧房。
他刚在榻上坐下,内侍就来禀报:“大公子来了。”
七爷皱起了眉头,天色已晚,他不歇息,还来做什么?如今,自己没有心情再陪他玩乐了。
想到朝堂上大哥对自己的刁难,心里生起了不悦。他扬起手,正想打发了桑嘉。
转念又想,大哥是大哥,侄子还是侄子,自己与他从小到大的交情,不该对他漠不关心。
“传他进来。”七爷对内侍道。
“是。”内侍应了一声,去给院子里候着的大公子传话。
桑嘉走进许久未来过的七王爷卧屋,看到坐榻上的王叔,恭敬行礼。
“侄儿来给七王叔请安。”
“天色已晚,你不在屋里歇着,跑到我院子里来有何事?”
桑嘉跨前一步,赔上笑脸,“侄儿想七王叔了。”
七爷抬起头,盯着桑嘉,眸光变深,“被你老子拘着,偷跑出来的?看你灰头土脸的样子。”
桑嘉忙摇头,“侄儿找了一天的斑虎,心里着急,没顾上洗漱。”
七爷嗤笑一声:“你这衣衫不整的样子,还有大公子形象么?整天就知道逗猫蹓狗,活该被你老子拘着。”
“七王叔,侄儿那只猫珍贵着呢,是与梓阳一同去打猎时遇到的。如今梓阳不在了,就剩这只猫儿留个念想。”
七爷愣了愣,神情黯然起来,缓了语气,“你垂头丧气做什么,先回屋去洗漱。明日叫下人们再去找一圈,若是真跑丢了,就是它的福气耗尽了。”
“是,侄儿回客房了。”桑嘉低着头,小声应道。
七爷看他一眼,温声道,“去吧,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用过晚膳么?回屋叫下人们弄一桌热汤饭,吃了再睡。”
“是…侄儿告退。”桑嘉躬身退出卧房。
他原本是想来打探日勒客房的,见到七王爷冷冽的目光,没敢问。不知是不是自己对他暗中下手过的缘故,现在看到七王叔的目光如针芒在背,再也回不去的幼年情谊。唉,如果没有皇权之争该多好,七王叔还是他最敬慕之人。
桑嘉浑浑噩噩走出七王爷的院子,夜风一吹,无端的就心急火燎起来。他用力擦了一把脸,使自己的心冷静下来。
他来此的目的是为了见到娘子,如何才能见到她?此时,她在做什么?
念及此,桑嘉撒腿就跑,忘了身边还有一名打灯笼的婢女。
“大公子,走慢点,奴婢跟不上了。”婢女跑得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桑嘉惊觉自己的失态,脚步慢了下来。暗中自责,这么沉不住气,在下人面前有失身份做什么。
他脸上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了一眼追上来的婢女,慢条斯理道:“刚才本公子看花眼了,以为前面那里有只猫。”
婢女红着脸,讨好地说:“大公子,前面黑灯瞎火看不清。小心别踢到石头,明日,奴婢帮您找。”
“嗯,你走到爷前面来照路,爷才看得清楚路面,你提着灯笼走到爷后头,爷如何看得清楚前面。”
“是。”婢女诚惶诚恐地应了一声,往前紧走了几步,提着灯笼小心带路。
桑嘉进了常住的客房院子,守门的婆子见大公子来了,忙对内喊了一声:“阿图姑娘,快来侍候大公子。”
已上床睡觉的阿图闻声跳下了床。
“大公子,您用过晚膳没有?”
桑嘉望着夜空下的那堵院墙,摇摇头,转身进了屋。
阿图和几名婢女一阵忙碌,去厨房给大公子端来饭菜,又打来热水。
用过饭,洗漱完毕,桑嘉挥手令阿图和婢女们都退出屋去。
屋子里,如豆的灯光下,只剩下他独自一人,四仰八叉躺在床上。
怎么办?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去叩门?婢女会报告七王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