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不要”一词更新,与后面的文字磨损程度不同,显然是一段时间过后才添加上去的。
她伸出手,用手指末端在石板的边缘摸索,尝试把它拔下来仔细研究。忽然——在石板背面与石壁的中间,她隔着手套摸到了一条裂缝,很细,但十分深入,手指触不到底。
“这后面还有东西。”
托德手持登山镐上前,在安德娜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将尖锐的镐头嵌进了石板的缝隙里,往前一推,“咔”,仿佛撬开蚌的硬壳,石板被完整地剥了下来,先知赶忙托住底部,把它背面朝上,慢慢放在了地面上。
借助矿灯照射向内看去,刚才镶嵌石板的位置里侧有一个空腔,夹着什么东西。托德放下铁镐,戴着防滑手套,双手将藏在那空间里的东西取了出来——这是一块略小一点的石板,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均无法被解读。
小型石板重量较轻,考虑过后,两人找了块滤水用的纱布,将其包裹起来,塞进了背包,准备带回地上仔细研究。
紧接着,还没等他们喘口气,在这间狭窄拥挤、尘土飞扬的卧室的墙角,更多与此前的笔记字迹相同的日记便被翻了出来:
【教宗历286年-阴月110日
奥尔梅克之森里有剧毒的烟雾在扩散,森林之主卡坎(The Las Lord Kulcan)在拒绝任何人进入森林朝拜。安茹的女儿看见我蹑手蹑脚地走出森林,那精神敏感的铁匠一家肯定会再下到地底来,劝说我们离开。不行,我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再去跟他们纠缠,我要想个办法。】
【教宗历286年-阴月111日
素材到手,今天真是幸运,明天终于可以展开实践。这历史性的一刻,我一定要把海莉耶塔也叫来见证。
教宗赏识我,我很感激他,如果没有他的引荐与暗中支持,我根本没机会来到庙殿小教堂,更没机会发现其中的秘密,接触“讥命(Jeer Anima)”的遗产。他们留下的这些石板和壁画,看似疯癫,实则正好验证了祭坛的可用性。】
【教宗历286年-阴月112日
怎么会这样?祭坛毫无反应。石板上所写的“骨头”,指的不是“月之骨”吗?那么那些“讥命”的猎人是用什么才完成仪式的?自己的肋骨?祭坛显然已经被使用过。
“不该被打捞上来”,我认为这句话就是关键,“讥命”所用的祭品来自水下,这座城镇的最高处就有一座废弃水宫,我明天就到那儿去看看。】
【教宗历286年-阴月113日
一无所获。】
【教宗历286年-阴月120日
年末最后一天,毫无进展。】
【教宗历287年-1月8日
海莉耶塔又来了,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用自己的方法和神成功取得了联系,并做出了一系列预言,这真是近些天我听到的最振奋人心的消息了,可他却不愿意分享自己所采用的是什么办法。
果然,和我的猜测一致,拉铎子民所承受的苦难并不来自那可笑的“冤魂”诅咒或者什么兔子,而来自这座教堂顶部的那个巨大邪恶的符号。教宗把它称为“年轮”,是它吞噬了每一个未降生的胎儿,也是它,让我们身体里流淌的黑夜之血腐败、长生不死。
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根据教宗的说法,符号“年轮”也是这座城镇的建造者——猎人组织“讥命”的遗产,是他们在癫狂之中,偶然觐见了“大主玛纳”之后的产物。我至今也不愿意面对这点。
为什么?既然连大主都会向我们降下诅咒,那我们这条朝圣的路又究竟有什么意义呢?我一时陷入迷茫的痛苦之中。
然而教宗却抚着我的肩膀,带着一种虔诚的神性,轻轻传授道:我们不应当以凡人的思想去揣度古神,“年轮”本身并不具备诅咒或者祝福的特性,“大主玛纳”没有打算诅咒任何一个追随祂的子民,是我们选择了祈祷,却无法负担其后果。把永生和身体里的毒血当成“诅咒”,而不是作为“祝福”接纳它,这便是我们唯一承受的“诅咒”与“苦难”的实质,来自我们浅薄而狭隘的见解。不过没关系,这条朝圣之路代表毫无疑问的正义性,践行绝对的正义,不是每个人都必须承担的使命,唯有超越薄弱之人性,方能窥见“真实”。
我承认,他这番话开导了我,作为海莉耶塔·拉铎的门徒,就算是为了报答他的知遇之恩,我也要把研究进行下去。
至于为什么我们会把长生与酸性的血当成“诅咒”,现在想来,多半是因为被赶下地底时,我的祖宗们只剩下了区区五百人,不能生育,就意味着早晚会灭亡,纯粹只是时运不济罢了。哼,背井离乡的伟大尝试?依我看,他们就是被绰厄尼斯从雪山里赶出来的不虔诚者。也只有这些不虔诚者,才能诞下我这样肮脏自私的反叛者吧?
但教宗不是,他是我见过最圣洁无私的正义之人,是他把我拉出泥沼,让我成了最后一个自然降生的拉铎之子。如今他又无条件地支持我的研究,慷慨、慈悲、甚至不顾自身安危,也要贯彻自身洁净无暇的正义,我无以为报,只能以助力他实现愿望作为动力。
今天写了很多,明天就是“八角笼”最后的实验日了,没能破解祭坛的奥秘,我仍然感到遗憾。希望查沃的出逃计划失败,抱歉,堂弟,我不会去圣徒们的诊所接应你,你会被抓回去,献祭给“圆环十字架”,我这里已经满员了。】
日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