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肯定是把软糖当成数斯了!”我大声说,“你看他们两个都是鸟,羽毛颜色也挺像的!”
哥哥一愣,那水牢里面已经布满了粘液,数斯又尖叫了一声,那些粘液开始成倍的增长,直接把水牢给撑破了,他顶着一身湿漉漉的羽毛,两只不聚焦的眼珠牢牢的盯住哥哥的方向。
哥哥气的骂了一句,说:“这丑东西哪里像软糖了?”说着他一个跳跃落到地上,在自己的耳骨钉上轻轻一点,它就变成了一把长刀,上面雕刻了密密麻麻的禁锢纹。
“软糖!撕了他!这种丑东西不配和我们相提并论!”哥哥一边说一边抽出一打符咒,在身后围成一个圆形,无数尖锐的冰针从里面射出,直逼数斯的方向,数斯身上爆开点点血花,下一秒,软糖裹挟着强劲的风从我身边飞过,双翅一展,风刃在他身上划下一道又一道血痕。
我看着着急,灵士收顺噬兽和妖兽,最有力的武器就是灵力,因为它可以根据灵士的意愿转换成各种形状的攻击或者防守力量,如果把它加持到武器上就更是事半功倍,其次才是符咒,一般来说也只是起辅助作用而已。但是哥哥已经很久没用灵力了,他一直用符咒和武器硬撑,但是这二者的攻击范围远不如灵力,对付这种以远程攻击为主的噬兽多少会有些吃亏。虽然我知道凭他的能力不会出大事,可是也免不了担心。
我旁观了一会,这数斯的技能不过就是那种各式各样的粘液,哪怕哥哥不用灵力也没关系,因为软糖飞的够快,只要绕到他身后,用她的喙一下子就能把脑袋劈开。我冲她喊着:“软糖!你用嘴劈他!”
但软糖就是不愿靠近数斯,一直在他身边徘徊躲闪,发出一声又一声愤怒的鸣叫,用嘴射出滚烫的水柱,但就是不愿意靠近数斯。下一秒哥哥从我身边跑过去,一大块水在他的长刀前面汇聚成了一块密不透风的盾牌,然后又抽出了一张飞行符:“太脏了!她肯定不愿意!”
“……”你们两个洁癖可真是不嫌麻烦。
不过哥哥的刀也不是吃素的,哥哥虽然自己不用灵力,但几乎都隐式的加持在这把刀上了,他把那张飞行符往刀上一贴,长刀便笔直的向数斯的方向冲过去。
那块水做的盾牌在靠近数斯的时候分成一块块小水牢,裹住了数斯的粘液,然后长刀直奔数斯的头颅过去,一下子劈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的脑浆什么的都漏了一点出来。数斯吃痛,愤怒的吼叫了一声,往哥哥的方向连着吐了一堆粘液。哥哥在地上有点狼狈的滚了两圈,才躲开了攻击,他站起身来大声嘲讽:“你个不会飞的土鸟,这下没辙了吧哈哈哈哈哈!”
数斯顿了一秒,然后挥舞着他羽毛凌乱的翅膀,直接往上飞了十几米。
哥哥:“……卧槽,我就开个玩笑而已。”
数斯不大,速度也不快,但即使如此往下俯冲的时候也远远超过人类反应的速度,软糖刚刚怕被误伤,离得有点远,现在想赶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哥哥目光一冷,伴随着风声,他的身上迸发出深蓝色的烟雾,在他身边围绕了薄薄的一圈,那是他灵力的颜色。
我原本还很惊讶他终于决定要用灵力了,但透过那层薄薄的烟雾,我看到他的刀已经架到了左手手腕上。我心一凉,赶紧拍了一下南风的腰让他往前飞,勉勉强强在最后一秒把哥哥拉了上来。
哥哥被我拉了上来才缓过神来,赶紧把刀子往下放了放,身上蓝色的烟雾好久才散去。坐在我身后,南风乘着我们两个人的重量有点吃不消,但是速度还是要比数斯快一点,哥哥一边揽着我的腰,一边说:“南风飞的也太颠了吧!”
“你怎么那么多事?”我给了他一手肘,一边偷偷瞟了一眼他的手腕,上面疤痕交错,但好歹没有新的伤口,我才松了口气。
哥哥眯起眼睛看着身后的数斯,突然喊了一声,吓了我一跳:“小妹,把我扔过去!我看见陈一源了,他在数斯的肚子那个地方藏着呢!”
我往身后看去,果然在数斯腹部那些蓬乱纷杂的羽毛中看到了几绺黑色的头发,还有一双充满血丝的双眼,陈一源的脸已经看不到了,估计是已经被融合的差不多了,但眼睛还在,那种疯狂可怖的眼神,我们见的很多了,但仍然做不到习以为常。
哥哥勉强把身子往右边侧了侧,我在右胳膊上贴了张能扩大力量的符咒,然后抓住他的领子把他往数斯的方向使劲扔了过去。哥哥没有直接用他的刀,而是先摸出两把小匕首,扔到空中,刀刃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数斯听见响动,分神往那边看了一眼,待到他回过神来,哥哥已经冲到了他的门面,长刀直直的捅进腹部的那双血红的眼睛。
我还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但数斯既然是能治人疾病的吉兽,不可能没有一点自愈能力,灵士虽然被刺中,数斯也控制不住动作往地上坠,但伤口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刀上的那些禁锢纹对凶兽杀伤力巨大,但对吉兽明显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我本想抽出弓箭再补一击,但是哥哥显然想的比我多,他一边下坠,一边吹了声口哨,软糖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在空中转了一圈,翅膀击出的风刃直接汇聚成一道,冲向数斯,下一秒,数斯几乎被劈成了两半,伤口从头顶一直到双腿,血肉模糊,筋骨根根可见。
软糖也没闲着,赶紧向下俯冲,总算在哥哥砸到地上之前带了他一把,哥哥滚了两圈,从地上爬起来,看起来并没受什么伤。
我看数斯气数已尽,也没管他砸到地上的那个大坑,先往哥哥的方向飞过去,我到的时候他正扒着肩膀往后背看,眉头紧皱。
“怎么回事?”我匆匆从南风背上滑下来。
“可能被那东西划了一道子,但是没伤到骨头。”哥哥说。
我看他捂着伤口的手指缝已经渗出点点鲜血,他皮肤本来就白,更显得触目惊心。我心疼的不行,抽了张符咒贴在他的后背上,又从口袋里拿出绷带:“让你话多,遭报应了吧。”
“小妹,你哥怎么着也算是战场凯旋的英雄,对我好点呗。”他想扯出一个笑,但我的动作刺痛了他的伤口,他最后只能表情狰狞的吼了几声:“疼死了!”
“闭嘴。”我把伤口细细包扎好,因为有符咒压着已经不出血了,但是只是暂时的,回去必须得上药才行。
“刚刚想起来用灵力了?”我把绷带系好,随口问了一句。
“一点小意外,我那不是怕来不及嘛。”哥哥有些躲闪的说,眼睛没有看我。哥哥自控力很差,所以才一直憋着不用灵力,但这样总是不用,灵力反而会以另外一种方式爆发出来。吴叔叔也一直叮嘱他可以适当的用一些灵力,可他就是不愿意,大概是害怕重蹈覆辙。
“以后想用就用吧,总用符咒撑着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些都是细节,不要在意啦。”
哥哥由着我摆弄,一边伸手去抚软糖的头顶,她没伤到哪里,只是羽毛蓬乱,刚刚打了一架有些疲倦,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南风也踱过来,用头蹭了蹭软糖。
“行了,回去再好好弄,”哥哥看我还要包一圈,制止了我,“先去看看陈一源。”
那边的地上已经被砸出一个不小的坑,再加上数斯流出的血,汇成了一个小小的湖泊。它只还剩一口气了,腿抽搐着,双眼已见浑浊,哥哥脱下被划烂的外套包住手,在数斯的腹部掏了几下,露出陈一源那双眼睛,已经变为黑色,但也没了神采,两只眼睛从中间被劈开,一只一边,瞪着我和哥哥。
“你别这么看着我,”哥哥低头说,“是你自己作孽。”
棕色的羽毛被染成血红色,但已经没有更多的血可以流出来了,我看了看伤口处,陈一源的整个身体都已经被数斯吞噬殆尽,除了那双眼睛和几绺长发,几乎找不到他原本的身体。
这就是它们被称作噬兽的原因,灵献一旦暴走,就会开始慢慢吞噬自己的主人,到最后二者会完全融合在一起。这个过程是完全不可逆的,一旦二者开始融合,就都不会有任何的理智,只是会单纯的攻击周围的所有人。虽然普通人看不见灵献或者灵力,但是灵力给他们带来的伤害确是货真价实的,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每次一旦有噬兽出现,周围的家主或者老师就要把他们掐死在萌芽状态,避免伤害到无辜的人。
我蹲下身,陈一源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但左眼一直死死地盯着我,我知道他有话要说,伸手想去建立灵力连接,哥哥伸手拦我:“别了小妹,他的嘴都被我砍开了,听不到他说话的。”
“只要他还有点自己的灵力我就听得到的,”我坚持着,我的五感敏锐,听到的不只是声音,更能听见灵力的回音,甚至是山川大地的声音,“我总觉得他有事要告诉我,只有我还能听懂了。”
哥哥的眼神有些复杂,但终究没再继续拦我。我指间一道细细的金色灵力连在了他的额头上,立马就听到了脑海里的回音。
“陈……陈。”有微弱到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就这么一直重复着,带着弥留之际的绝望和不甘。
“陈陈,”他又重复了最后一遍,双眼泛出些泪水,“对不起。”
我和哥哥静静站着,听着他的逐渐低下去的声音,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对不起,直到最后双眼突兀的凝滞在那里,里面还有些晶莹的光。
“他刚刚说什么?”哥哥盯着那双眼睛,小声问我。
“陈陈,”我说,“好像是这只数斯的名字吧。”
哥哥叹气,人已经死了,灵献也因为主人的愚蠢和冲动反噬了,这种时候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没多说什么,拿出符咒,准备把尸体回收,让数斯能早点投灵,下一次再在这个世界上出现的时候,分到一个好些的灵士。
“等会。”我制止了他,抽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两刀下去,那双黑色的眼睛被我剜了下来,我拿了张留存符咒放进去,虽然人已经死了,父母也都已去世,但在世上总会有人记得他,他总不能不留下任何痕迹的死去。
“我倒把这事忘了。”哥哥苦笑了一下,把符咒从我手里拿走,“我留着吧,你别放这些血淋淋的东西在身上。”
他把符咒贴在了数斯的身体上,一道黄光闪过,地上的坑里只留下了一块小小的石头,黑褐相间,还有两点悦目的黄色,是数斯眼睛的颜色。
我们回了小木屋里,那人还昏迷着,但脖子上的瘤子已经不见了,数斯已死,他在生前对其他生命造成的伤害也伴随着一起消失,只是地上的坑和融化的镰刀还在,这些物理性的东西,被破坏了就只能被破坏了。
哥哥伸手点了点那人的额头,深蓝色的灵力在他点过的位置微微发光,能把他有关数斯的记忆全部消除,这是灵士特有的技能,但是只对普通人有用。这样一来,就不会再有被数斯伤害过的人记得他的任何事情,他也能无牵无挂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去轮回,等他再重新出现,被分配给下一个灵士的时候,已经不会有前世的记忆了。
哥哥神色有些不太好,那块数斯的灵石连带着放了陈一源眼睛的符咒还在他的衬衫口袋里放着,我问他怎么了,他笑着说没事,只是伤口那边有点不太得劲。
陈一源临死的时候那双眼睛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陈陈,陈陈,这个名字我总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看到过。我推开小木屋的门,还不知道数斯这一路过来影响了多少人,待会还得沿着他来的路清除普通人的记忆,也不知道要忙到几点,只能回去以后再看看资料,是不是有什么遗漏的东西。
可门外已经有人在了,那人穿着黑色的皮衣,身边站着一只巨大的蒲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