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宁稳稳的握着哥哥拿着符咒的那只手，目光灼灼，似乎是要穿透皮肉看到什么东西：“我有说过我想忘吗？”
“不重要了。”哥哥回了一句。没被制住的左手不知什么时候又抽了张符咒出来，啪的一声贴到了宋长宁身上，他立刻瘫倒不动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哥哥又拉着他的领子把他扯起来，食指抵在他的眉心，搜索记忆里有什么需要删除的。
我等了几分钟，我看了看哥哥，他差不多应该把记忆都翻了个遍，该删除的东西他应该已经定位好了，但是却迟迟没下手。
“怎么了？”我问。
“我能……让他留着家里的地址吗。”哥哥小声说。
“什么？”我很不解，“你还想约他？你不怕他再把你压一晚上？”
哥哥小声的嘟囔了几句什么，声音太小，我只听清了最后几句，“我还挺喜欢他的，”哥哥说，“要不然我也不会妥协他。”
我看了看他的表情，似乎比平常认真的多，就问：“真喜欢，还是单纯的想和他再约一次？”
哥哥看了看宋长宁的脸，最后得出结论：“我不知道。”
我忍不住皱眉，哥哥的确看起来很认真，也有点小小的落寞，他之前可不是这样，删除前男友记忆快准狠，丝毫不带手下留情的。
“算了，”哥哥突然泄气，“还是算了吧。你看他这态度，他肯定不喜欢我，我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已经发动了灵力，把面前这个人的记忆删了个一干二净。
但实际上是哥哥似乎一直没有“算了”，他在回去的车上一直闷闷不乐，抱着靠枕，最后把脑袋探到我这边：“小妹，我是不是个渣男。”
“是。”我干脆利落的下了个结论，“你看你睡了多少人。”
“哦，”他捶着抱枕，“所以渣男就不配拥有爱情了吗？”
我看了看他情绪低落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和渣男无关，你每次都让别人连记都记不起来发生过什么，爱情还没萌芽就让你给掐死了。”
哥哥那边沉默了一会，不知道是在反省自己，还是在试图反驳我，最后他哼了一声：“要个屁的爱情，还是要钱比较靠谱。”
“……你又不缺钱。”我一针见血地指出。
“我就是害怕还不行吗，”哥哥嘟囔着，“我喜欢有什么用，万一人家不喜欢我怎么办，万一性格不合怎么办，万一家暴怎么办……”
“打住，别想那么多，”我叫了个暂停，“喜欢人家就去追，别自己先把自己吓死了，你这么帅，自信点。”
“下次再说吧。”他缩在座位上。
我忍不住叹气：“晚上要吃烧烤吗？”
“要！”他一下从座位上弹出来，“但是大冬天的哪有烧烤店开门。”
“回去看看外卖。没有的话我用烤架给你烤。”
“小妹，哥哥爱你！”他兴奋地在我肩膀上蹭。
“行了行了，我开车呢。”我忍不住笑。
让哥哥从坏心情振奋起来的最好办法就是一顿大餐。哥哥吃完烧烤以后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了，事实上似乎有些太振奋了，因为第二天一早我下楼的时候，又在门口看见了宋长宁。他依旧是一脸平静，穿着衬衫长裤，哥哥正在把他往屋外撵。
“你赶紧的，我叔叔今天就回来了。”哥哥差点没把他一脚踹出去。
宋长宁站在门口，眼神越过哥哥落在我身上，点了点头。我也打了个招呼，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哥哥转头看过来，脖子上全是吻痕，我使劲捏紧拳头又放开了。哥哥咣当一声把门关上，笑嘻嘻的回来：“小妹你醒了。”
我挑了挑眉毛，看了一眼门口。
“嘿嘿，你别生气嘛，”他试图讨好，“我真的以为我把记忆清干净了，谁知道我忘了昨天中午和他一起吃饭来着，那个时候的记忆就没删……他昨天又打电话找我了。”
“……”我还是有点想揍死他，但是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最近收敛点，吴叔叔回来了，他会一直待到月底的。”
“你放心，你放心。”他信誓旦旦的保证。
然后过了两天，我又在一楼看见了他，面前摆着两盘早餐，淡定的坐在吧台上看哥哥玩手机，顺便往他嘴里喂了一片火腿。看见我照例是一个点头作为打招呼，我机械的点了点头，转身又回楼上了。
第二天我又看见他了，这次直接把哥哥压在门口吻他，两个人完全没看到我。
“你这样不太行，”到了一月下半旬，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火热这么专情了？”
哥哥缩在沙发上看书，被我一说忍不住反驳：“小妹，别把你哥说的跟渣男一样行吗？”
“你能不能有点觉悟。”
“唉，我这是战略战术，你不懂。”他神神秘秘的说。
我哼了一声：“什么战术？”
“我就不信我打不过他，肯定是巧合，”哥哥愤愤地说，“我一定要在上面，所以每次我都把他记忆清零，意思是既往不咎，重新开始，每一次都是新的尝试，直到我成功在上面为止。”
我用关怀傻子的眼神看他：“所以你有成功过吗？”
“暂时没有。”他老老实实的说。
“……”那有什么用。我又忍不住说，“你难道没想过别的理由？”
“什么？”
“你就是不行。”我干脆的说。
“小妹！”他一脸痛心疾首，“永远也不能对一个男人说他不行！”
我假装没听见，又问：“你为什么非得缠着他，你随便换个别人不行吗，保证你行。”
哥哥安静下来，眼神躲躲闪闪的：“我暂时还不想换。”
我诧异的很，试探性的问了句：“难道你是真喜欢他？”
“不可能！”哥哥又炸了，他几乎就安静不了一分钟，“我这是赌上男人的尊严！一定要赢！”
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强行换了一个：“你知道吴叔叔一月底的时候状态会不好吧？你别刺激他。”
“小妹，这个你放心，我跟他说了这是最后一次了。”哥哥向我保证，“至少下一次得在二月份。”
“还有你那脖子，你真的不怕血栓吗？”我感觉自己瞎了。
“没事，他是医生。”哥哥随意的说，“吴叔应该是下周一走吧？”
“应该是。”我翻了一页妖兽图鉴，“他这次会让我们跟着吗？”
“够呛吧，”哥哥说，“他从来没让咱们跟着。”
“这感觉不大好，”我沉默了一会才说，“明明咱们最难过的时候他都陪在咱们身边。”
“但是这应当是他最难过的时候了，他却不让咱们陪着。”哥哥接了一句。
我们两个同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在这方面，吴叔叔不愿意和我们提起，事实上他也不和任何人提起。
吴叔叔从老家回来的时候是我去接的他，顺便给他带了一杯热豆浆，他坐在副驾上，面颊苍白，似乎有些凹陷，笑着道了谢，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哥哥在家挺好的，也没怎么闯祸。”我说，试图让他安心一点。
“嗯，那就好。”吴叔叔简短的回答了一句。
“你最近也辛苦了，回到家以后好好休息吧。要是不想做饭，我就多做一点给你送过去。”
吴叔叔没说话，只是摸了摸我的头顶。
我小心翼翼的瞄了他一眼，他看起来疲倦得很，一杯豆浆只喝了一半就靠着椅背睡着了，没几分钟又醒了，很明显是做了噩梦。
但是这次吴叔叔的状态似乎比以往都差，他一连三天都没出门，我和哥哥悄悄去了他那边看了一眼，冷锅冷灶的，零食什么的也动的很少。我估计他也没怎么吃东西，就每顿饭多做了一点，用符咒叠了几个小纸人，让它们颤颤巍巍的用托盘举着一日三餐给吴叔叔送过去，还加了点甜品，吴叔叔一向爱吃。
哥哥大概是太担心吴叔叔了，自从我开始送饭，也用符纸叠了小人，在它们脸上画满爱心，连带着和饭一起送过去，结果吴叔叔第二天就从房间里出来了，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那一堆小纸人还不依不饶的黏在他身上。
哥哥原本在客厅打游戏，看到吴叔叔吓了一跳，手柄差点扔了：“吴叔你怎么来了？”
“你还说，”吴叔叔无奈的站在那里，“赶紧把它们弄走，它们死活不听我的。你从哪学的让符咒纸人说话？”
“我前两天在书上看到的，试了试就成了。”哥哥说。
“……那你还真行，”吴叔叔愣了一下，“一般人都得练上几个星期，还只能说单字，很难连成句子。”
“很难吗？我觉得还好啊，”哥哥挠了挠头发，“就是他们舌头捋不直，我还费了老半天劲教它们呢。”
哥哥话音刚落，那群小纸人就炸开了锅，一个一个挂在吴叔叔的睡衣或者外套上，奶声奶气的尖叫着：“吴叔最棒！”“吴叔超帅！”或者“吴叔抱抱！”
我差点没把手里的杯子摔了。
哥哥垂头丧气的打了个响指，那些小纸人就乖乖的从吴叔叔身上滑下来了，屁颠屁颠的跑到哥哥身边。哥哥把它们收了，又悄悄地看吴叔叔：“吴叔你起来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行，”吴叔叔的状态看起来比平常好很多，坐到哥哥身边，“你那纸人虽然聒噪，但是也挺可爱的。”
“那还用说了，我这么厉害。”哥哥骄傲的一仰头。
吴叔叔盯着电视屏幕看了一会，拿了另一个手柄：“陪你玩一局，开双人模式。”
“吴叔，您真的太帅了。”终于有人陪哥哥玩游戏了，他激动的热泪盈眶。
吴叔叔不置可否，随意的靠在沙发背上，手柄按得飞快，第一局开了一半就把哥哥那一队的人杀了个七七八八，第二局一开始就把哥哥爆头了。
“卧槽，”哥哥一脸震惊，“吴叔，我还以为你那么久没玩，就没以前那么厉害了。”
“怎么可能，”吴叔叔懒懒的说，“再来一局？”
“来！”哥哥撸了把袖子，“这次看我不把你杀个片甲不留！”
结果又是哥哥输了，他看着屏幕上自己被捅死的尸体，不悦的撅起嘴：“吴叔，咱俩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太不公平了。”
“你还年轻。”吴叔叔笑眯眯的说。
哥哥一脸不乐意，嚷嚷着又开了一局。我在一旁温书，一本妖兽图鉴背了也有一大半，哥哥终于放弃了，目光空洞的扔了手柄：“吴叔，你怎么做到的。”
“毕竟比你多玩了十来年。”吴叔叔答他。
“哼。还好吴叔你没去开直播，不然我可就失业了。”哥哥做了个鬼脸。
吴叔叔不置可否，又转身问我：“书背的怎么样了？”
“还行吧，”我说，“我看到山海经的一半了。”
“嗯。”吴叔叔点了点头，随便考了我一个，“说说孰湖。”
“孰湖生于崦嵫山，其状马身而鸟翼，人面蛇尾，嗜好举人，”我把山海经里的记载背了一遍，又说，“灵士是陈家长子，因为有灵献的属性加持，力大无比，而且为地属性。”
“挺好的，”吴叔叔夸了我一句，又说，“你们中午还没吃饭吧？”
“还没呢。”我说。
“我给你们煲点汤吧，”吴叔叔说着往厨房走，“竹荪鸡汤行吗？加点香菇和山药。”
“行行行！”哥哥兴奋地叫了一声，“吴叔，你做什么我都吃！”
吴叔叔淡淡笑了一下，去冰箱里把鸡肉拿了出来。
“小妹，小妹，”哥哥小声叫我，“你看吴叔是不是没事了。”
我看着吴叔叔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压低了声音说：“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