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焰知道我和哥哥都不喜欢人多的聚会，就替我们推掉了一些聚餐，只留了一场和她父亲还有族里的其他长辈一起吃的接风宴。那顿饭吃的简直是相当痛苦，明焰不想说话，明澋本就寡言，我和哥哥作为客人也不怎么多说话，尴尬的沉默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
明焰毒舌和吐槽的功力这段时间一点都没减过，一见面就和哥哥互相损了对方一通。明澋在旁边安静的看着，他在总督所的实习期已经过了，正在和明飒吵架，争取以正式职工的身份进到总督所实习，或者去大学上学，但是鉴于这次的集训，只能先把这件事耽搁一下。但是我感觉他比之前长进了很多，至少和我们见面的时候没有缩在明焰身后，而是大大方方的和我打招呼：“向姐姐。”
“在总督所实习的怎么样？”我笑着问。
“挺好的，”他说，“副总督人也很好，但是他建议我如果想坚持走这条路的话，得先补充一些更基础的医学常识，所以我也挺想去大学的。”
“你应该没问题，”我给他加油鼓劲，毕竟他才十五岁，现在开始准备绰绰有余，“大学的大部分课程都比较基础，如果你努努力，提前一年毕业也不是不可以。”
“那这样就更好了，”明澋有些激动，“爸爸不想让我去上学就是觉得耽误时间，如果这样的话就更能说动他了。”
耽误时间……有的时候我真的不太明白明飒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明焰吐槽完哥哥又把我拉到一边说悄悄话：“照片呢？”
“什么照片？”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哥的呀，你不是答应给我拍了吗。”她拼命暗示。
“你可别说这个，两个人正闹分手呢，”我赶紧压低声音，“你没看我哥都不怎么说话的吗？”
“这是真爱啊。”她立刻激动地热泪盈眶。
“你冷静点。”我无奈地说。
哥哥在旁边和明澋说话，一脸怀疑的凑过来：“我好像听见你们在说我。”
“没有没有，听错了。”明焰赶紧试图掩盖过去，“待会有人带你们去各自房间，晚上一起打牌吗，明天集训就开始了。”
明家这次办的集训一共有两个部分，理论课一周实践课一周，理论课基本上就是把灵士按理来说应该背熟、但是大多数人很难背熟的知识复习一遍，一周结束以后有个考试；实践课稍微复杂一点，是在明家买下的一片林地里放百十来只只妖兽，评估每个人在抓妖兽过程中的表现。我和哥哥在理论课的部分几乎没什么事情做，那些知识我们从小就被吴叔叔逼着背熟了，讲课都是明澋讲的，明焰也会时不时来盯着，我们只需要眼神警告一下那些因为课太无聊在课堂上打瞌睡的学生。
不过吴叔叔说的也没错，这次参加集训的不少人都是中小家族的熟面孔，对哥哥的态度没有恐惧或者憎恶，倒不如说是尽量保持无视。哥哥倒也无所谓，一直尽职尽责的扮演着冷面马仔的角色，反正他的眼神威慑比我有用多了。
虽然只是个小集训，还有哥哥和我一起做事，但事情一点都不少，有好几天我都是忙到晚上才有空回何悠然的信息，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并没有闹脾气，而是和平常一样聊天，就算我隔了一整天才回复他消息，他也不生气。我抱着手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被哥哥看到了，他叼着香蕉凑过来看：“怎么了？”
我随手翻了几页聊天记录给他看，又说：“他怎么都不生气的。”
哥哥冷笑一声：“肯定是不在意。”
“喂。”我瞪他一眼。
哥哥存心找事，我一用眼神剜他，他就举手投降，笑嘻嘻的跑了。我对哥哥的这个答案也不是很满意，但是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原因，干脆把这件事先推一推，反正现在第一重要的是集训。
周末的时候我和哥哥改完了他们的试卷，直接交给了明澋。他虽然性子唯唯诺诺的，但讲课的时候相当有逻辑，条理也很清晰，只不过理论课向来无聊，学生们不买账罢了。明焰拉着我出来做指甲，她第二天就要去总督所那里开会，顺便去参加一个他们家族世交的一个人的婚礼，没个三五天很难回来。
我觉得实践课马上就开始了，反正也是要去泥地里摸爬滚打，怕弄断指甲就没和她一起做，只是买了奶茶在旁边陪她。她絮絮叨叨的和我说起家里的事，一双杏眼俏丽极了，眼神顾盼生非。
“楚子庚的事怎么办？”她结束了一个关于家里的财务支出的话题，我好不容易能插上句话。
“那个再往后推推吧。”她一脸忿忿，“至少也得等明澋这次把集训带完才行，那个老头子每次都坏我的好事。”
“他倒也不一定知道你的计划，不过想让明澋分分你的工作的意思倒是很明显。”
“我知道，”她叹了口气，看着店员把修甲的碎屑扫干净，又涂了一层透明的指甲油，“其实明澋也该做事了，他都十五了，我倒不怕他抢我的工作，我就怕他做不好被外人骂。而且就算他以后想走学医的路，家里的事也不可能完全不问，趁着他现在还有时间，安排这次集训也是好事。”
“总得一点点学着来，你也别太着急。”我安慰他，“我和我哥会好好看着他的。”
“这些可不得一点点学着来吗，我从十岁就开始管事了，这么多年积累下来，有些事情还是做得不够完美，”她看了一眼指甲，对着店员说，“渐变太深了，卸了重做。”
店员之前就因为颜色选错了被明焰说了好一顿，颤颤巍巍的照做了。明焰又说：“这次帮你选的都是和我家有些来往的人，人也都不是那种惹事的，如果这次集训能顺利过去，他们能在自己家里说说好话，对咱们两个的兄弟都有利，他们也能继续往前走。”
“当家的就是不一样，”我笑着夸她，“看看这心眼多的和筛子一样。”
“你这是在夸我？”她笑骂着，又问，“你谈恋爱了吗？”
我犹豫了零点一秒，还是承认了：“谈了。”
她的眼睛本来就又大又圆，再一瞪眼都快把上半张脸占满了：“什么？你谈恋爱了？和谁啊？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你倒是得有空啊，”我无奈，“你看看两天前我给你发的信息你回了吗？而且我们才开始谈也就三四天。”
她愣了一下，但还是不依不饶：“那你可以多问几句啊，怎么能你谈恋爱我都不知道。”
“我本来就想先告诉你的，但是说实话我们现在还没有什么进展，也不是很了解，还是等过段时间再给你详细播报吧，”我说着又补了一句，“而且就连吴叔叔我也没告诉。”
“吴先生肯定早就知道了，”明焰一脸看透一切的表情，“再说了，怎么可能没进展，真就一点进展也没有？”
“就接吻。”我老老实实的承认。
她大为震惊：“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闭嘴啊，”我忍不住给了她一拳，“你说的我跟什么似的。”
她一脸无辜：“我说的可是实话，你不如自己反思一下为什么这么纯情。”
“纯情个屁，我这是见机行事，”我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八卦我还不如关心自己，仔细想想，如果你周围有你喜欢的人，你可以试试嘛，万一恋爱了就能有正当理由拒绝楚子庚了。”
明焰果然被绕过去了，咬牙切齿的说：“你快别说了，这两天我把图书室的各家族谱都快翻烂了，想找个合适的下手，但是压根就没有合适的。而且……”
明焰还没说完，两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从门口进来了，一脸坏笑着搭讪：“两位美女怎么自己出来逛街？”
我暗暗翻了个白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明焰哼了一声，声音冷冷的：“少在这碍眼，再多事老娘把你三条腿都打断。”
那两个男生一脸受了极大刺激的样子，慌不择路的夺门而出，差点撞上柱子。明焰接着就开始吐槽：“看到没有，我找来找去，感觉都是这样的，不是觊觎我的美貌，就是想要我家族的钱权。”
“虽然很难过，但是这也倒是现实。”我苦涩的说，大家族的人之所以更倾向于选择联姻，主要看中的就是门当户对，不然很难防的住觊觎之心。林如海和秦满是上学的时候就认识了，谈了很多年才艰难结婚，像明焰这样压根没空上学，每天也忙到窒息，和一个普通灵士慢慢培养感情太难了。
“算了算了，不说那么多了，”明焰烦躁的挥了挥手，“明天就开始实践部分了，你看着点明澋，立不立功无所谓，只要别出岔子就万幸了。”
“我看实践部分的人比理论部分的多啊，超了五六个人呢。”我突然想起什么。
“嗯，有一些是通过了理论考试，就不来上理论课了，直接进实践部分。”明焰说，“虽然名单我没仔细看过，不过我叮嘱了明澋让他上心，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我很放心，到底是你办事。”我说。
“看这吹得一手好彩虹屁。”她笑着说，把做完的指甲比着光看了一会，似乎挺满意的，“在哪结账？”
第二天我和哥哥起了个大早，和明澋一起去监督明家的家仆把禁锢符咒里面的妖兽放在林地的各个角落。这片林地的树木大多都是建筑型木材，倒也不会因为动静大有太多损失。哥哥和我用符咒把林地的边界围了起来，避免妖兽跑出去，又在中间加了一个很大的结界区域，为了待会给学生布置任务，还可以当医疗点。明澋没怎么参加过这种活动，先是被一个蟑螂模样的妖兽吓了个半死，又一个不小心撞碎了结界的一个角，最后抱着自己的灵献在结界里不住的道歉。
我去修复被他撞坏的破烂，哥哥无奈的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好了好了，你赶紧检查一下自己的符咒和武器带好了没有，没人怪你。”
“向哥哥，我真的没什么经验。”明澋的声音小小的，他的灵献夫诸担心的一直在旁边跟着，又探下头来轻轻地舔舔他的手。
“你给我起来，别惯着他，”哥哥把夫诸扒拉到一边去，后者愤愤的甩了一下蹄子，跑到结界外面南风的旁边。哥哥又开始数落明澋：“经验都是一次次累积出来的，这是你第一次带集训，难度也不大，不要自己吓自己。”
明澋局促不安的站在原地，小小的答应了一声。
我把破烂修好了，站起身来，夫诸看了我一眼，他长得很漂亮，温柔洁净，四只鹿角流转着淡蓝色的云雾。我摸了摸他的脑袋，他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明澋，乌黑的眼睛里充满担心。
哥哥又给明澋复习了一遍待会的流程，我们三个人会负责不同的区域的学生安全和表现记录，哥哥包揽了几乎一半的区域，还有地势最复杂的东南方向，我那里除了有一个有点危险的山沟其他的都还好，明澋负责的几乎都是平原地区，还有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医疗点。
明澋把流程和规章制度倒是记得很清楚，只是还免不了害怕。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灵献的方向。哥哥的软糖也被放出来了，不过怕吓着大家，哥哥就让她绕着场地飞几圈先巡逻一下。
远处的一辆贴着符咒的大巴车缓缓驶来，应该是从明家本家把参加实践项目的学生都拉来了。他们大多穿的简洁干净，有几个戴上了帽子，虽然要出了结界才能放出自己的灵献和武器，但大多数人神情都很戒备，看起来状态不错。
明澋站在一堆人中间，说话有点哆嗦：“今……今天开始的是实践部分，我希望大家已经看到了手册，有关于注意事项，我、我在这里再给大家重复一遍……”
我和哥哥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明澋以后千万不能做讲师，他讲课的条理和逻辑是有的，但是催眠程度却远超其上。
底下的学生一开始还在认真听，后来几乎全把注意力转移到结界外面偶尔冒出来的各式妖兽，有的还小声讨论着。哥哥看不下去了，对着明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又清了清嗓子，对着那几个说话的人说：“认真听讲。”
下面几乎立刻就安静了。明澋也三句话并做两句匆匆说完了。哥哥又说：“待会给大家发定位符咒和求援符咒，定位符咒希望大家都好好带在身上，这也是写在协议里的，至于求援符咒，我希望没人用得到。”
我让一堆人站成三排，把需要用到的符咒一个一个的发下去。站在末尾的一个男生穿着运动服，我经过的时候，他稍微抬了抬帽子，露出一双漆黑如墨的黑眼睛。
“何悠然？”我吓了一跳，看着他笑吟吟的摘了帽子，狡黠的笑着：“向老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