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乖乖,咱们回家吧!爸爸不会回来了。”蔡花拉着孩子的小手准备离开,猛然间孩子挣脱蔡花的手向钱广源追去。“爸爸,爸爸呀!”孩子一边跑一边喊,声音里充满了凄怆,引得路人驻足观望,钱广源没回头,加快脚步向前疾走。
回想到这儿,钱广源的眼中漫出一层水雾,眼前模糊了,如同梦中。他猛然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小区,这是自己和蔡花结婚时住的小区,这里有他与蔡花联手打造的爱巢,离婚时房子给了蔡花。这套房子七十多平方米,蔡花出资买房,他出钱装修。房子位于一层,光线不太好,家具仅有一组布艺沙发和一个茶几;家电仅限于冰箱、彩电和洗衣机。之前,他来探望孩子,总多给些钱,让蔡花添置些家具,都被蔡花断然拒绝。蔡花说:“收起你的铜臭吧!你给的抚养费已够孩子花了,不需要你多施舍。”钱广源不尴不尬,无地自容。
他回忆自己一共拥有过四套房子,结发妻子蔡花一套,大学生情人一套,第二任妻子(局长千金)一套、第三任妻子(记者)一套别墅。四套房子中唯独蔡花的房子面积最小,也就是这所房子让他最为留恋,这所房子曾留下他多少温馨的回忆,装满了她的多少欢笑,还有挥之不去的念想。
钱广源来到门前,定了定心神,下意识地举起手,又把手放下来,他转身下楼梯,刚下几步,又折回身走到门前,举手再放下,如此反复了几遍,终于下定决心敲门,“咚咚”的敲门声引起了门内人的警觉。
“谁?”熟悉的声音问道。
钱广源不吭声。
“谁?”屋内的蔡花又高声地问。
钱广源还是沉默不语,蔡花从猫眼向外一看,是钱广源,“呸”了一口走开了。
“妈妈,谁呀?”女儿好奇地问。
“有人敲错门了!”蔡花若无其事地说。
钱广源听出是女儿的声音,连忙喊:“孩子,我是你爸爸呀!”
女儿:“我没你这样的爸爸,我不会给你开门的。”
钱广源大放悲声,他像一只受伤的狗嗷嗷直叫,这种痛伤在了肺腑,他精神恍惚地走在大街上,华灯闪烁,绽开了一串又一串玉兰花,万千条弯弯曲曲的彩稠在轻摇曼舞,多么美好的夜晚,他感到了寒冷和孤独。以往在温暖舒适的私家车里他没有体验出夜的寒冷,此刻加倍地让他“享受”了。老天饶过谁?出来混都是要还的,他无家可归,成了弃儿,他想到了大学生情人,那个曾经和他山盟海誓,海枯石烂永远也不会变心的美女,或许她对他还念一丝旧情。他来到那个金屋藏娇的高档小区。就是这位貌美的女人让他感到作为成功男人的虚荣和快乐,她一次次地让他达到生理快乐的高潮,飘然欲仙。钱广源敲开了房门,在昔日情人开门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她和别的男人恩爱的情景。昔日情人愣怔了一下,马上醒悟过来,为了“洗白”自己,瞬间翻云覆雨,她对身边的男友说:“这人是赖皮,曾讹我的钱未得逞,现在又来耍赖了。”她男友立马表现出一副角斗勇士的勇猛,骂骂咧咧,抄起一根棍子把钱广源赶出了小区,身后传来了美女满意的银铃般的笑声。
钱广源像乞丐一样在大街上漂泊,街市上灯火辉煌,就像天上的星星眨着“狡黠”的眼睛,又像怒放的簇簇鲜花藏着虚与委蛇的笑容。红的、黄的、白的、紫的、粉的,光彩夺目,聚成蜀锦,那是城市夜空里最美的线条。钱广源的肚子饿了,他摸了摸衣袋里还有钱,就在面摊儿上吃一碗羊肉烩面,这种路边摊儿过去他连看也懒得看了,此刻却郑重地坐上了,吃完了面,不饿了,暖和了,他开始流泪了。这世界真奇怪,有钱了,友情、爱情、名誉都有了;穷困潦倒了,什么都没了。乱花渐欲迷人眼,什么名利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拥有时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永远找不回来。他的心情就如同这高楼背后的暗处,沉重而悲壮、绝望而无力。钱广源想自杀,可他对这个世界还无比留恋。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他想到了父母,他怕满头银丝的父母受不了白发人送走黑发人的打击,这促使他放弃了自杀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