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舒看着母亲身上不断流出的血害怕的哭了起来,“娘,不要骗妍妍,您和爹爹一定来,妍妍不想一个人去,妍妍害怕!”
母亲看着她,不断的抚摸着她哭的通红的小脸,泪水顺着娘亲的手流淌而下滴在自己的手上,透过皮肤让沈玉舒幼小的心一片冰凉。
“妍妍,趁着你爹他们拖住了前面的坏人,你快跑快跑,听娘的话,跑出去,别回头!”母亲说着迅速将一团东西塞进了她的小衣里,随后用力将一人身长的门闩取下将门打开一条缝儿,奋力的将她整个人推了出去。
沈玉舒拉着母亲的手不肯放开,母亲泪如雨下望着自己幼小无助的女儿,“妍妍,无论如何要活下去,听话!”说着狠心掰开了女儿抓着自己的手,重新将门关了起来。
沈玉舒惊恐的哭喊着母亲,父亲,还有哥哥姐姐,可是却再无人应一句。巨型的木门阻挡了所有的血腥残暴,阻挡了曾经沈玉舒与亲人最后的见面。
阳光明媚的岩州午后,岩州知府私宅却迎来了一场悄无声息的灭门,所有人都被下了药,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她亲眼看着那群鬼面人踹开了一间又一间房门,将所有的人拎在了四方院落里,逐个屠杀。
她已经有些记不清沈母是如何挣脱了看管她的鬼面人,掀开了对方面具的一角,随即面具下竟冒出了一阵白烟,鬼面人便挣扎着捂着脸倒在了地上。随后母亲抱起了她,而沈父和叔父奋力阻拦了要追上来的鬼面人。
一场,她不知因果的杀戮,却除了她,整座沈府无人生还……
忽然耳边传来的炸雷声,让噩梦中的沈玉舒浑身一颤猛然睁开眼,向窗外望去,天不知何时早已阴了下来,此刻雷声阵阵,酝酿着一场暴雨。
又要开始下雨了。
沈玉舒一身冷汗抬脚下床才发现睡在了冯玉华的床上,她腾的站起身心虚的连忙环顾四周,就怕冯玉华突然冒出来指责她弄脏了她床褥。她不是觉得自己有多脏,只是曾经也曾因为坐了别人的床而遭受到了室友言语上的侮辱,她们也曾嘲笑她二十多岁的年纪不懂的打扮,不懂得人情世故,只知道读书。
那样的言语侮辱,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沉默而褪去,反而因此变本加厉,她甚至为了不再遭受言语上的刺激主动分享了自己的洗漱用品甚至共享衣物,可最后,室友们却在其他同学面前嘲笑她是个弱智。
虽然时过境迁,但那种被排挤,被孤立的感觉依然存在,它早已根植于内心,随着她的病症愈发浓烈。
她下意识慌忙铺好了被她弄得有些凌乱的床铺,暗自庆幸,还好冯玉华不在。
沈玉舒看着外面的天色,睡前还是艳阳高照的清晨,醒时却是大雨将至的傍晚,没想到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还做了一场与自己无关的噩梦。
初春的天还真是多变,她想起顾曦延说的那些话,看了看窗外的天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物。最近颜风结束了密集的社交活动,倒是有了些时间赋闲在丞相府药庐的院子里研究药材,这是顾德对颜风的优待和尊重,更是对他寄予了不可言说的目的。
沈玉舒深吸一口气,理清了思绪,便向颜风房中行去。
既然顾曦延说要去找颜风,那么她便做一次曾经的沈玉舒,去问一问颜风究竟想要做什么。灭门这种事,不论在那个朝代都是震惊朝野的大事,不可能就这么被淹没,尤其沈府在岩州的地位举重若轻。
颜风的房门半掩着,沈玉舒立在门边见他正拿着一本《金匮医篇》出神地看着,不敢出声打扰,只是轻轻推门后安静的向颜风身边走去,每一步都让她想起记忆中另一个沈玉舒最初见到他时的模样,一个孤独的身影立于山峰之上,像是要羽化成仙一般融入眼前的云海之中,就像是一个盘旋于红尘之外的神仙。
颜风听到沈玉舒的脚步,放下书注视着她许久。
“都知道了?”颜风问询道,她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这件事师父不该瞒着你,可是为师也不知该如何与你说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你毕竟才十四岁的年纪,幼年遭逢家中剧变,如今心中又能承受多少。”
颜风正要往下说却突然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今儿是怎么连句话都没了,你就不好奇师父为什么连你都瞒着?”
沈玉舒看了看颜风探寻的目光,心中疑问一大堆却不知该从哪里着手去问。顾曦延从侧面证实了沈玉舒心中的猜测,沈家的灭门绝对不是寻仇,而是出于某种目的。只是当初的人,并没有达到这个目的,所以这么多年颜风心心念念这件事,甚至顾曦延也在惦记这件事。
顾曦延既然知道沈玉舒的真实姓名和由来,只怕早已把自己的身世弄的一清二楚,这近两个月来她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他不过是在观察自己,确保她是一个可以被他们利用的人。
沈家……沈玉舒不禁蹙眉双手交叠,一场灭门究竟寓意何为,在这一刻竟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毫无疑问劫后余生的她还是有那么一点惜命,但是她更讨厌无缘无故的卷入与自己无关的斗争里,就算是与曾经的沈玉舒有关,但她也不愿莫名其妙成了对方的替罪羊。这个年代律法不及皇权,她不相信就算沈家是被冤枉,还会有什么人突然站出来替他们喊一声冤,更不会有人为沈家查明当年的真相。
就算有,如今的沈玉舒也找不到这个人。
沈玉舒看着颜风淡淡道:“是好奇,可我也知道,师父会给徒儿一个答复,所以徒儿来见师父。”
颜风见沈玉舒目光淡淡的像是一眼幽深的泉,心中没来由的一紧,存了一丝疑虑,按理来说,遇到这样的事,依着沈玉舒往日里的性子,早该来质问自己埋怨自己。只是没想到她一直能等到现在收敛好自己所有的情绪才来。
颜风恍然想起几个月前冯玉华偷偷跟他说的话,沈玉舒只怕是撞邪,成天不说一句话,有时候还会躲在角落里偷偷的哭,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和曾经那个张牙舞爪的女子完全不同,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颜风虽然修道,但是鬼神之说他却打心底里不怎么相信,与其说沈玉舒撞邪,倒不如说她一场病将曾经外放的性格收了回去,压在了心底。可这种情况却是对她来说,最糟糕的情况。
心病难医啊……
颜风不由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须,“也罢,为师就告诉你这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