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之人目光迷离,脸颊微红,显然一副醉态。她望着镜中红衣似火的女子,心中想,若是她有冯玉华那般的倾城容颜,是否这一身红衣会更贴合一点。正想着冯玉华已在外唤她,“小舒,你好了没有,快一点啦!”
沈玉舒闻言忙收起心绪,走了出去。
院中的槐树下,借着月色沈玉舒仿佛看到了顾曦延眼中一抹难得的光芒,可等她仔细看时,却见他只是平淡的看着她一如往常,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沈玉舒心中自嘲,他嫌弃她还来不及,又怎会多看她一眼,于是向一旁抱着琵琶坐在石椅上的冯玉华点了点头。冯玉华收到她的目光后,低头拨弄了几下琴弦,乐曲便悠然而出。
乐曲当年是宫中所盛行的有名的胡曲,《凤之灵》。
当年由西域传进安国,在宫中得以流行之后边也在坊间流传开来,沈玉舒所穿的长裙便是如凤凰的尾羽一般,在旋转中不停过的张开又闭合,仿若一只即将展翅高飞的凤凰,翱翔于九天。
沈玉舒随着舞曲不停的挪动着步伐,不停的旋转着身体。因为旋转额头上早已浸满了汗珠,不想冯玉华有心逗她故意拨弄琴弦的速度越来越快,而这舞曲在最后,舞者是要不停的旋转身体,直到一曲闭才如凤凰归巢一般蜷缩着身体蹲在地上。
沈玉舒不停的转着,直转的她想把今晚吃的东西都吐出来时,冯玉华才拨弄到最后一个音符。沈玉舒听罢,立马圈起身子摆出最后的定型动作。
曲毕,沈玉舒撑着膝盖支起身体,喘着气抱怨的盯着冯玉华竟是说不出话来。
冯玉华笑着道:“不错嘛,这么久了,这舞步你都还记得。”
沈玉舒听她如此说,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她道:“你想害死我就直说,我都快吐出来啦!”
冯玉华撇撇嘴,将琴立在凳子旁,笑道:“我好久没弹琴了,今日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摆弄一下也不为过啊,到是让师父和顾公子见笑了。”
此时沈玉舒才顺着师姐的目光,转向站在厨房门口望着她们的顾曦延与颜风,沈玉舒的脸瞬时比方才喝过酒时还要滚烫,她望着顾曦延专注的眼神,心中慌乱的低下了头。
颜风瞥了一眼顾曦延的神色,转而又对这沈玉舒道:“舒儿,还不快从地下起来,坐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冯玉华忙上前将沈玉舒扶了起来,可沈玉舒却再没有勇气抬头看一眼顾曦延此时的表情,捂着脸跑回房中换衣服。
冯玉华跟着沈玉舒进了屋,望着她一边换衣服一边道:“舒儿,你不会是喜欢上顾曦延吧?”
沈玉舒一听忙转身辩解道:“你别瞎说!我怎么会喜欢一个洁癖怪!”
冯玉华笑着将琵琶收起来,来到她身边帮她梳头道:“看看你今日的表情,我敢说你就算不喜欢他,对他的心思也不是曾经那般厌恶了对吗。”
沈玉舒在铜镜中望着身后的冯玉华不解,“我不懂?”
冯玉华叹了口气道:“你从小在山中长大,心思太单纯,与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顾曦延城府太深,他的世界也太过复杂,你别忘了你如今跟着他是为了什么?”
沈玉舒微微出生望着铜镜中两个娇美的人儿,心中泛起酸涩,“我知道了。”
冯玉华见状将沈玉舒的身体扭到她面前,望着她闪烁的眼眸,担忧道:“小舒,你不像我和师兄,你的仇总有报完的那一天,之后你就可以去过你自己想过的日子,嫁人生子也罢,闯荡江湖也罢,只要是你愿意的师父都会允。我们只希望你之后是快乐无忧无虑的一辈子,而不是陷入一场没有结局的感情,到最后遍体鳞伤。”
沈玉舒听她这样说,心中惋惜道:“师兄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冯玉华神色落寞无声的点了点头,“他都告诉我了,我不想连累他,所以只能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沈玉舒不由心中急切,“那你呢,你怎么办,你从小对师兄的情分难道就这样断了?”
冯玉华忙将流出的眼泪擦干,冲沈玉舒笑了笑,“人总要活下去,我无权无势帮不了他,那我只能选择放手,可是将来的事情谁又知道呢,我想属于我的终归跑不了吧。”
沈玉舒心中回想着冯玉华的这句话,想着顾曦延深邃的目光,心中纠结。
她是动情,还是怜悯,有许多情绪都交织在她脑海里,让她浑身都不自在,却又无计可施。
沈玉舒和冯玉华换好衣服出门时,顾曦延早已独自站在院中,仰望着月色。她见他修长的身影,不禁黯然伤神苦笑,他们不同路,确实如此。
不想顾曦延听到动静后,回头望向她,冯玉华见状忙上前道:“时候不早了,公子与舒儿也该回去了。”
顾曦延闻言点了点头,看了沈玉舒一眼便向外走去。她见状忙跟师姐道了别,小步跑上前,跟在顾曦延身后出了晴天观。
回到别苑时沈玉舒酒已经醒了大半,本想着就回屋睡觉,不想刚推开房门却被顾曦延叫住道:“沈玉舒,你随我来。”
沈玉舒见他神色淡然,便低着头进了他的房间。她一动不动站在桌边,看着他到床边的柜子里搜寻着什么,没一会儿他便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走到她身边。
他伸手递给她道:“不知道今日是你的生辰,这个算是谢礼也算是你生辰的礼物。”
沈玉舒像是听岔了惊讶的望着顾曦延,伸手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静静躺着一块儿拇指大小羊脂白玉坠,白玉被雕刻成梨花的模样,淡雅素净。梨花上面拴着一枚粗细均匀的红绳,沈玉舒将它拿出来观看了许久,心中说不出的高兴道:“这玉真漂亮。”
随即她又将目光落在顾曦延的双眸上,第一次她在他的眼眸里看到了几丝暖意,“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顾曦延听她说喜欢,嘴角不自觉上扬绽开一抹轻笑,“回去睡觉吧。”
沈玉舒望着他难得一见的笑容竟是痴了,本想问问他玉坠子的来历,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既然不说,她又何必问。更何况,谁知道顾曦延之后又会怎么折磨她。
就在沈玉舒与顾曦延相互对视沉默的时候,文灵轩的声音却突然出现,打破了房中略带暧昧的安静,道:“看我打了什么回来,明日又可以让舒儿给我们做顿美……餐……”
文灵轩提着猎物走进房间后看到顾曦延的表情,不由一愣。
沈玉舒见状更是迅速向后退了一步,顾曦延也没再多说,她便忙转移话题指着文灵轩手中的猎物,“原来是野山鸡啊,这种山鸡炖汤最是美味了,明日我就把它炖了,给你俩补身子。”说罢便抢过文灵轩手里的野鸡,向厨房奔去。
这一夜沈玉舒辗转难眠,手里一直握着梨花玉坠,最终将它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不论这玉是谁送的,如今就是她的宝贝,她就要好好对待它。况且玉养人且保平安,一定要戴在身上才行。
总之那一晚,她给自己找了无数条合理的将玉坠戴在身上的理由,已完全忘记,这玉原本不过就是顾曦延实在拉不下面子才送给她的生辰礼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