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舒手忙脚乱的将他的上衣脱下,又将事先准备好的止血药涂在伤口,药物与皮肉接触的疼痛让他立刻清醒,见她处理伤口,便喘着粗气道:“山上有个山洞,洞里有机关,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那里守着。”
沈玉舒心中一紧,手中却不停道:“什么叫做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顾曦延皱了皱眉道:“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它动作迅速,见首不见尾,我这伤就是它弄的。”
沈玉舒这下更不明白了,却也不能再这个时候问太多,于是便道:“你先好好休息,剩下的等你清醒了我们再说,不急于这一时。”
顾曦延点了点头,这才闭上了双眼。
沈玉舒处理好伤口已是天亮,她有些疲惫的将被子盖在顾曦延身上,又将一堆染血的衣物偷偷塞进做饭的炉灶里看着它化成灰,才去了沈母的房间。
沈母这几日气色好了许多,不似以前那般憔悴。
沈玉舒见沈母有了笑容面庞,心中安慰不已可却又忐忑,那些一直没有出现的人,也该出现了。
顾曦延的外伤结了痂,内伤却养了很久,那日沈玉舒替他换药时他问她道:“你是郎中,你可知道什么东西长相似人却并非人?”
沈玉舒想了半天道:“这个世界上有种类似于人类的物种,我们称之为野人,时常出没于一些未经人类足迹的深山老林,但是野人几乎无智,伤人也不可能用刀。”
顾曦延有些失望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功夫很厉害,还会控制洞里的机关,只要它一发声,洞里的机关就会发出,我还没反应过来便中了一刀,后来它便上来与我厮打,可是夜色太暗,我只拿了一个火把,根本看不清楚。”
沈玉舒换好药重新包扎好伤口,坐在一旁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怕得回去问问师父,他见多识广也许会知道,再说不是有烟雨楼吗,你让他们好好查查不就知道了。”
顾曦延默然的点了点头,伸手将锦书交给她道:“这个你留着,我打听过了,玉龙寨中的这几位长老都不是好相与的,若是他们要你交出锦书,你就交给他们确保你们几人的安全就好,我怕到时候他们不但要锦书还会要你们的命。”
沈玉舒听到顾曦延最后那几句,心中突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句话好像以前在哪里听过,心中一紧道:“不会那么严重吧。”
顾曦延道:“世事难料,我们总得作好准备。”
沈玉舒见他神色凝重便点点头道:“你放心吧,我知道了。”
顾曦延闻言又望了她许久道:“答应我一件事情。”
“何事?”
“凤栖山中的怪物,我们还没有弄清楚是什么东西,所以在我走后你一定不要擅自闯进去。”他严肃道。
沈玉舒望着他关切的表情,点头微笑道:“知道啦,你快好好休息吧。”
只是一切的计划都赶不上世事无常。
顾曦延受伤三日后,突然收到了文灵轩的飞鸽传书,文灵轩在信中说顾曦月派人来信,说要在年关之前亲自来探望。
顾曦延清楚探望是假,只怕是顾曦月已经等不及想要除掉他才是真。
沈玉舒真恨文灵轩那一刀为何没要了他的命,不禁双手砸在桌子上愤恨道:“为什么老天不降个雷劈死他!”
顾曦延哂笑道:“他不过是一只秋后的蚂蚱,如今要不是顾德用他自己的暗卫护着他,只怕他早就跟着褒国公府那帮畜生一起死了。当下最重要的是要治好你母亲,其他的我来安排就是。”
沈玉舒不解的看向顾曦延,却见他给自己斟茶,轻轻呷了一口,这才缓缓道:“在我爹成为丞相之前,整个大安国第二大姓氏便是褒国公许家。第一代褒国公许正文是大安国有名的开国丞相,他协助端木氏开疆拓土,几乎是殚精竭虑,但是到了顾曦月外祖这一代,却动起了歪心思。”
沈玉舒听到这里,想起文灵轩和冯玉华曾经说起褒国公府,不禁道:“你是说给真宗找术士吗?”
顾曦延蹙眉点了点头,“历代帝王醉心于长生术的不在少数,如今的真宗更是一心修仙炼丹。只是……”
顾曦延侧头望了望窗外的阴雨绵绵的天气,北边在下雪,而西南地区却在入冬之后下起了连绵不绝的雨。
“你师父可曾与你说过真宗是如何修炼的?”
沈玉舒想了想摇了摇头,顾曦延抿唇组织了一番语言开口,“最初真宗只是修炼丹药服用,后来褒国公进言说要用处子之血,真宗便下令宫中未宠幸过的宫女皆要日日放血供他饮用,再后来褒国公引荐的术士说处子之血太过阴寒,只能为药引,要真正的炼丹便要用童子血肉混入丹药才可,所以在你们第一次来青月山之前,褒国公府一只在搜寻十岁以内的童子入宫炼药。”
沈玉舒听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后心发凉,她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唾液,却听顾曦延继续道:“顾曦月在这里面也没少出力,但是他们越是这样做,真宗越糊涂,百姓们对他的厌恶越深切。我爹如今,也不过用颜先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褒国公府吵架灭族,幼童便也被送入了皇宫成了真宗炼丹的药引。”
沈玉舒看着顾曦延淡漠的表情,只觉得似乎在他眼里他根本不在乎一条人命的得失,“可是那些人命……”
顾曦延幽幽望向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乱世之下,保全自己已是不易。沈玉舒,顾好你自己吧,这安国天下只怕很快就要更名换姓。在怜悯别人之前还是先怜悯怜悯你自己吧,你的母亲更需要你的关心爱护。”
沈玉舒望着顾曦延神色复杂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她清楚顾曦延所有的理性来源于他幼年时遭受的苦难,他早已忘记亲情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更没有体会过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在他的眼里,他早已将时局分析透彻,并在其中为自己博得最大的利益。
可是她不同,所以即便她可以理解顾曦延所说的每一句话,却无法做到与他一样淡漠的看着这个世界。
沈玉舒与冯玉华送顾曦延到寨门口,看着手中他给她的玉雕梨花,那是他贴身之物从不轻易示人,是她偶然在清洗他的衣物时发现的,竟然与她的梨花坠子有些相似。
当日顾曦延与沈玉舒聊完褒国公府后,当夜便将她唤至他的屋子里。屋中只燃着一盏油灯,顾曦延在微弱灯火下从怀中取出了这多玉梨花,放在手心轻轻用指腹摩挲着,“这是我烟雨楼的标识,只有效忠于烟雨楼的人才有,如今你可愿接受它?”
沈玉舒望着他手中的梨花,“你不是曾经给过我一枚梨花坠子吗?”
顾曦延淡笑摇头,“那朵是我自己雕着玩儿的,这一朵才是信物。沈玉舒,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愿意?”
顾曦延的目光第一次有了一种期待和心虚的试探,渐渐的让沈玉舒也有了一丝异样。既然当日沈玉舒说把他当主子,他就给她这个身份,从今往后沈玉舒就是他顾曦延的下属,只听他的号令。
沈玉舒望着顾曦延心里有些乱,但她依旧不自觉的伸手接过了玉梨花,她注视着羊脂玉雕琢成型的玉梨花,忽而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多谢楼主。”
顾曦延心中浮上一抹从未有过的情绪,像是生气又像是酸涩,他讪讪的收了手,抿唇不言,许久才道:“很好。”
如今当沈玉舒看着他绝尘而去时,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失落,她似乎还能感觉到那日躺在他怀中,他胸膛传来的温度跟他强有力的心跳。可是想起他的严厉和莫名其妙冲她发的火,她又恨不得扇他几个耳光才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