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咿咿呀呀,拿腔作调,台下只有沈玉舒一人食不知味思绪纷乱,直到秦王府的家丁在她耳边道:“王妃娘娘请夫人里面一叙。”沈玉舒自知躲不过,便随丫鬟进了王妃的卧室。
卧室中,沈玉舒不敢有一丝的慌乱,甚至不敢多看一眼,直到听到武玢儿将所有的下人遣了出去,只留她与她二人,沈玉舒才缓缓抬起头来。
屋子装饰华丽,明亮刺眼,竟是与顾曦延喜欢的清雅风格完全相反。
武玢儿邀沈玉舒坐下道:“那日与姑娘一别已有一年,没想姑娘原来是躲起来嫁了人。”
沈玉舒微笑道:“一年很短。”既然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如今再隐瞒,只会引起她的怀疑。
武玢儿继续道:“还望姑娘见谅,当日没有用真姓名。”
沈玉舒忙道:“妾身理解。只可惜妾身的身份倒是让娘娘一语道破了。”
“那……”
沈玉舒听她言辞尴尬便接话道:“娘娘放心,当日的事情只有你知我知,妾身只会紧守秘密。妾身的身份,也还请娘娘受累给大家解释一下。”
王妃了然道:“姑娘真是聪明,那么还请姑娘说到做到,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其他人。你的身份我自然会替你解释。”
沈玉舒点了点头道:“还请娘娘见谅,妾身生子有些不适,想先回府。”
“既然身子不适,早些回去也是应当的,听说你生了孩子?”武玢儿突然话锋一转,让沈玉舒也有些纳闷,但她依然耐心道:“娘娘真是消息灵通,不过我的孩子命薄,早产一月有余,不像世子这般有福气。”
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种解释是沈玉舒和文灵轩想好的说辞。
“原来如此,那夫人可真是要用心照料了。”武玢儿不痛不痒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让沈玉舒听得云里雾里。
最后沈玉舒只好道:“是啊,天色不早了,还请王妃见谅。”
“你去吧。”武玢儿淡淡的说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沈玉舒服了服身,退出了卧室。
经过这么多年的洗礼,她绝不相信武玢儿时无心之过,至于武玢儿要做什么她不感兴趣更不愿意让自己陷入其中成了别人的工具,这次实属她自己失算。在文灵轩和顾曦延回到京都之前,她都不会再轻易出门。
只是……沈玉舒想起自己亲手调制的迷情药竟然成全了武玢儿和顾曦延,心中便总觉得像是有一只带利爪的小兽在不停的用它的爪子划着她的心头,虽说不上鲜血淋淋却也让她觉得痛的难受。她和顾曦延之间真的是有一种让人诡异的缘分,让他们既无法彻底分离却又无法再彼此靠近。
沈玉舒边走,看着四周坠入夜幕的灌木丛和灌木间零星冒出来的点点黄色的小花发愣,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颜风曾经说这个武玢儿心思深沉,城府极深。同样是门阀世家,顾曦月和顾曦延可以彼此杀戮,那武玢儿和对武悠儿呢?
这个想法让沈玉舒脊背一阵发凉,不论如何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酒,一壶接着一壶,神智却越来越清醒,清醒的记得武玢儿所说的每一句话,清醒的记得悠儿那灿若明珠的笑容,原来她竟是无形中帮了武玢儿这么大一个忙。
沈玉舒浑浑噩噩睡了一整天,直到第二日午后才醒,她一睁眼忙起身查看摇篮中的小朗。只见这小子正自顾自的玩着自己的尿布。她不由一笑,趴在摇篮边想,昨日她告诉武玢儿孩子是早产,她想应该不会去质疑孩子的身世。
毕竟沈玉舒和顾曦延之间的事情原本也只有冯玉华知道的比较清楚,文灵轩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而这事情就算到了顾德那里,他怀疑孩子的身世,怕是也不会告诉顾曦延。
只是……万一顾德要是斩草除根怎么办?
沈玉舒不由为小朗担心起来。脑海中更是闪现出当日胡瑶姬的那句话,“不管你将来做的一切是对是错,也许都会报应在孩子身上。”
沈玉舒拉着小朗胖嘟嘟的小手,心下不安起来。当日说要孩子与她一同承受,可是如今看着小朗明媚的面庞,她怎么都不愿意那样的一幕发生,她可以舍了自己的命,但不能舍掉孩子的命。
沈玉舒暗暗发誓,若是有人敢,她便遇神杀生遇佛杀佛,带这那人一起下地狱。
天枢府里沈玉舒没有再回去过,只是偶尔会让叶知秋带平安过来,让平安和小朗一同玩耍,表面上装作让叶知秋给她探病,或者也可以说是借师兄替文灵轩拉拢秦王。
沈母身边有颜风照顾,她自是放心,至于他们之间的事情,沈玉舒经历过这番遭遇,心中早已看淡许多,若是他们真的依然有情,颜风也算是母亲的倚靠。
日子一晃,便已到了一年的夏末,文灵轩来信道,永州军务繁忙无暇分身回京看望他们,对小朗甚是想念,想让沈玉舒请个画师画幅母子图与他,以慰相思之苦,更是答应她等他回京之后定会到天枢府亲自请罪,并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当日文灵轩走的匆忙,入籍之事虽已商定,但却始终没有付诸行动。沈玉舒听之感动不已,遂叫人画了一幅她抱着小朗的画让人送去了永州。
这日正午刚吃过饭,管家小跑进来说是晋王亲自前来,也不知有什么事情。沈玉舒有些摸不着头脑,顾曦明这个时候来做什么,这个家伙的心思她一直都摸不透。虽然他是自己的表弟,可似乎他们之间也只有这一层血缘关系。
沈玉舒还记得当初文灵轩告诉她,顾曦明想利用自己杀了顾夫人,却被顾曦延将她劝走的事情,如今不知他来又要做什么。
不过来者是客,何况是晋王殿下,沈玉舒只能不失礼数的将他请进来。
“殿下,怎么今日来将军府?”沈玉舒恭敬的问道。
“表姐,你让表弟好找啊。”顾曦明直接道。
沈玉舒闻言笑了笑,她早已想到就算武玢儿真的替她解释了身份,但她当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一嘴,只怕这京都早已传疯,“殿下说哪里话。”
“表姐,你的脸……”顾曦明欲言又止。
“我的脸前些日子烫伤了,这一段时间都在敷药,只是一直不见好。”沈玉舒故作忧愁道。
“表姐为何不请颜先生为你治疗。”他问道。
“这点小事怎好劳烦师父,再者这点烫伤我自己可以治。”沈玉舒面无表情道。
顾曦明闻之不再说话。沈玉舒却有些郁闷,这个家伙到底来干嘛?他见沈玉舒不说话,便继续道:“表姐,这次我来,是想请表姐帮个忙。”
沈玉舒总算是明白他来干什么,道:“王爷有什么事情还需要我来帮忙?”
“其实姐姐与我母亲长的很像,所以弟弟想请姐姐帮我圆一个儿时的夙愿。”
“什么?”沈玉舒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他笑了一下,道:“只是一个小忙,举手之劳而已。”
沈玉舒心下犹豫道:“不管是什么忙,你还是找别人吧,我如今孩子还小离不开人。”
顾曦明见状忽然上前攥住沈玉舒的手腕道:“这个忙只有姐姐能帮我,至于孩子,请姐姐放心,我自会派人好好照料!”
沈玉舒听罢,一把甩开他的手,望着他道:“顾曦明,你要是敢动小朗一根汗毛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顾曦明冷哼了一声继续道:“就凭你一个人?我劝姐姐还是帮我这个忙的好,我保证孩子没事,再怎么说我也还是孩子的表舅父。”
沈玉舒见他神色阴冷不像作假,心中诽腹,如今文灵轩不在京都,若是顾曦明真的想要做什么,只怕也没有人能阻挡他,与其与他对立不如退一步先听听他要做什么,再做打算,于是便道:“你最好说到做到,要是我发现你伤了小朗,我第一个先杀了你,到时候别怪我没顾念什么亲情。”
他嘴角微扬道:“成交!”
当沈玉舒穿上顾曦明给她的衣物后,沈玉舒才明白过来,这小子想要做什么。
沈玉舒穿着薄如蝉翼的碧色纱衣,盯着镜中的带着一张假面的自己。
而顾曦明立于她身后道:“姐姐可听过白居易的那首《长恨歌》?”
沈玉舒转身起来,望着他道:“怎能没听过?人人都道杨贵妃红颜祸水,而白居易的诗中却咏诵他们之间绵绵情意。‘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顾曦明听罢,幽然的开口道:“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沈玉舒听罢,道:“你想做什么我知道,可是你也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顾曦明道:“姐姐放心,你只管去做就是了。”
其实,沈玉舒这样说只是想确定他究竟会不会对小朗下手。早在她来之前,已经偷偷将小朗送到了聚宝斋黄首良那里,路上她不放心,还命将军府的人分了四路,都做相同打扮,好在顾曦明似乎只是用这个幌子来吓唬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