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漫步到梨花树下,便有几瓣青白色花瓣掉落,沈玉舒摊开手心,接住了几瓣,在掌心观察,“曦延,以前我总觉得梨花颜色太浅总让人觉得伤感,如今却觉得它颜色淡雅,清亮高洁。等回了青月山,我也要种几株梨花,等入冬了还能用果子做秋梨膏,润肺止咳,生津化痰。”
顾曦延抬手拂去沈玉舒头顶的几朵花瓣,“你喜欢种什么,就种什么,我都听你的。”
沈玉舒抬眼,眼睫毛微微晃荡,撩拨了顾曦延原本强自镇定的心海,他心绪翻涌将她揽入怀中,“妍妍,我……”
沈玉舒轻抚他的脊背,“我知道,班若罗是你的心结,不单单是化解那么简单。这些年你武学上的造诣不都是因为修习了班若罗,所以如果有机会可以至臻化境,为什么不去呢,它在你体内压抑的太久了,别让它再胡作非为了好不好?”
顾曦延一时语咽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原来她都知道,他对武学的执念,对自我武艺的追求并没有因为这些年的恩怨情仇而消磨,他藏在心里的东西原来她早已明白。
“你都知道了。”
“嗯,从大哥告诉我班若罗并没有解开始,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有自己的想法。曦延,我们要在一起,可我更希望你不会在很多年后始终后悔没有参透班若罗上的武学要义。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就像你再次抓紧我的手一样,可这一次我会和孩子们等着你,在青月山,在我们的家里等着你。”沈玉舒温柔的声线抚平了顾曦延心海翻涌的波浪。她知道,有些事她可以陪着他,但有些事依然需要他自己去揣摩去面对,就像习武这件事,他们相识时她便知道他对此的痴迷远大于一切,否则也不会中计,修炼了班若罗,如今既然有机会可以将班若罗参破甚至化去,让他完成心中夙愿,她又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去阻拦他。
更何况这东西与她曾经学习的过程也一样,她既然可以为了一个问题泡在图书馆里几天几夜,又为何不能理解顾曦延的选择,不过都是同样的问题换了学科种类罢了。
可庆幸的是,当年她有导师有师姐,可他没有,他所有的领悟都来自于自己,所以她不能再让他带着遗憾跟她回青月山。
即便是分离,她依然相信,他会回来,会在某一个清晨回到属于他们的日子里。
顾曦延紧了紧她,让他们更加贴近,“妍妍,我顾曦延何德何能拥有你这样的妻子。只是,莫悬寺此去甚远,我怕很久都回不来,你会怪我没有陪着你和孩子,没有……”
沈玉舒满眼幸福,环紧了腰,“曦延,别想那么多,不论多久,我都等你。”
随即沈玉舒又笑着仰头,眼角滑落的泪滴打湿了颈边的衣领,双眼如两汪青涩的泉眼,涌出温热的液体,划过顾曦延的心间,“等你回来生丫头。”
说罢,便又将头埋进了他的怀中,久久再不分开。
顾曦延决定了行程,不过一人一马,怎料常盛却站出来说要陪着顾曦延一同去,这些年他伺候在顾曦延身侧早已成习惯,更感念顾曦延出宫时愿意带上他,不至让他留在宫里受人欺凌。
沈玉舒见状也觉得有个人能照顾顾曦延是好事,便应了下来。
小朗生辰后的第二日清晨,顾曦延便带着常盛踏上了前往莫悬寺的旅程,没有人知道这一去他们要多久,还回不回的来。可沈玉舒却依然信心满满,她站在城门外的五里亭,看着远去的身影,“曦延,我会守好这个家,等着你。”
顾曦延离去,他们的日子却不能停,可在这段日子叶知秋不知为何却突然决定先留在京都,过些时日再回青月山。
沈玉舒临行前看到叶知秋的书信莞尔一笑,转而拿起桌上另一封严小柔的信笺阅读。一旁小朗抱着晨儿,瞥了一眼信的内容,不禁打了个寒颤,“师父也真是的,这种招数都使,难怪舅舅临时变卦不去青月山了,敢情儿我们多了个舅妈。”
沈玉舒不言将信收了起来,“你们多个舅妈不好吗?平安也需要娘亲来照顾啊,平日里你舅舅一个人,你瞧瞧把平安都带成什么样子了,要是早知道这样,我当年就不该把平安还给你舅舅。”
小朗不置可否,看着怀里的晨儿不由道:“娘,晨弟为什么老是吐泡泡和口水,你看。”
沈玉舒接过晨儿,用他脖子上围的啖巾擦了擦,“晨儿在长牙,所以吐泡泡,你当初也是这样,不过现在,你开始换牙了还是要少吃点糖。”
小朗一听舔了舔自己缺了一颗的下门牙,惆怅的趴在桌子上,“娘,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沈玉舒腾出一只手抚摸着孩子的额头,安慰道:“等我们回了青月山,等你的一口新牙都长齐了,爹爹就回来了。”
小朗望着晨儿继续吐泡泡的表情,“真的吗?”
沈玉舒点了点头,“真的。”
母子两正说着话,却听一个声音传来,“姐姐。”
沈玉舒抬眼,房门处竟站着许久未见的雪莹。她恍然想起前几日从常盛口中听到的那些传言,雪莹在端木毅登基当天辞去了镇国公主的位置,打算去京郊的一个道观里修行。她如今已不再是烟雨楼的人,所以也无法跟着他们回青月山,何去何从皆由她自己定夺。
可顾曦延却提醒沈玉舒,“雪莹对端木毅的情谊深厚,若是有一天她来找你让你带她回青月山,说什么都不能答应。雪莹既已离开,断然没有再入烟雨楼的道理,咱们也要防着端木毅往烟雨楼里安插人手。更何况,雪莹还有荣楠可以依靠。”
沈玉舒自是知道,所以今日见到雪莹,在她的意料之外更在意料之内。
“你怎么来了?”沈玉舒看着雪莹落寞的神情,知道她定然是在端木毅那里受了委屈。
雪莹忙擦了眼泪,踏入房门来到她身边,“我想来看看你们,听说金一忠说你们要搬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是真的吗?”
沈玉舒点了点头,“是啊,这里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了,留在这里也不合适。况且端木氏只怕如今也恨顾家窃取皇位,树欲静而风不止,帝王的猜忌有多可怕不用想也知道,所以我们也不想给自己惹祸。”
雪莹看着晨儿的模样,心头一酸,“姐姐,我也不想留在这里了,京都繁华,却跟我无关。”
沈玉舒看着雪莹的模样只好将晨儿交给小朗,又冲小朗递了眼色,小朗很识趣的抱着弟弟出了门往自己房间去了。
“陛下对你不好吗?我前几日还听闻他要迎你入宫的。”沈玉舒问道。
雪莹咬紧下唇摇头,许久道:“他是答应我要迎我入宫,可是他也答应了如今的丞相要立他的女儿为皇后,还有其他几个官员的女子妹妹都要入宫,他不是我一个人的,我怎么会入宫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雪莹说罢长吁了一口气,“姐姐,我不想留在这个地方,看他周旋在那些人身边。若他还是以前的那个乔二该有多好,我还是我,我们便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沈玉舒看着雪莹,知道她心里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只是如今这条路该怎么走,她一个外人却没办法给她更好的建议,“雪莹,这样的端木毅你还爱他吗?”
雪莹低头趴在桌上哭了起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了。他说过他会娶我,会给我全天下最高的殊荣,可他敌不过朝中文武百官的劝谏,他们所有人都说我出身乡野,身份不明,虽姓慕容却是顾氏手底下出来的奴才,不能当皇后不能当妃子,更不配留在他身边,他们怀疑我是顾氏的暗探,怀疑我留下就是为了窃取朝中机密为顾氏效力。可我没有,从我离开烟雨楼的那天起,公子就叮嘱过我了,让我去过我自己的生活,自此与烟雨楼再无半点干系,可他们不信,如今就连他也怀疑。那我留下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去做姑子做尼姑。”
沈玉舒心中也酸了起来,“你想哭就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男女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也只有你自己放下了,才能真放下,别人说再多不过都是闲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