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钟声突兀的响起,将夜的黑幕,撕得粉碎。
所有的灯光都亮了起来,从紫禁城,到整座京城。
今夜无眠。
皇帝在半夜的时候去了。
丧钟要敲三万下。所有寺庙道观,都要敲起来。
上一次这样的时候,还是…….
一个月前。
乾清宫中,哭声动天。
白日不见的一干妃嫔和皇子皇女都换上孝衣,拥簇在一起,比赛着音量。
本该在C位的校哥儿,不见了。
他被“养母”李选侍娘娘,带人转移到了西暖阁。
他毫无抗拒,只是专注着哭泣。
他们没留意到,魏朝已经不在身边了。
火爆的争吵声响了起来,男人的,女人的,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的。
许久,由远及近,争吵声来到了门口。
“嘭!”一声巨响。门被破开。
一干披着孝白衣人齐齐跪在地上。
“陛下已仙去,国不可一日无主,请皇长子顺应大行皇帝遗命,接受群臣礼拜,登基继位”
确有遗命。那日病榻上的皇帝牵住校哥儿的手,对众大臣说:“请诸位辅佐吾儿为尧舜”
校哥儿环视一圈。
跪在前面的人,五十上下,面目刚正,虬髯针立。
前几日皇帝接见群臣,此人是仅有的青袍官儿。
此刻倒是抢在那些大红袍儿前头。
虬髯客声若洪钟,嗡嗡作响。
“皇长子速跟我走”
一把就要抓过校哥儿的手。
校哥儿却不从,轻退了半步。
所有人都愣住了。
转身,校哥儿向着大殿虚拜:
“父皇遗命,朱由校唯有遵从”。
千年帝国,自有仪度,他不想上了别人的草台班子。
下一幕。
停在乾清宫前的轿子,轿夫竟然都不见了。
几个老大人,争着要去扛轿子。
“事急,恐有变,请殿下上轿”
校哥儿庄重的对着父皇的灵位遥拜,三跪九叩,一丝不苟。
看也没看轿子,安步当车,阔步向前。
一段路而已。也就大学前门到后面,不会有多少危险。
他大概知道,今夜有戏。
但他不欣赏原先的剧情:这皇位,他要自己走上去,而不是被人杠上去。
未来需要很多人扛,但,应该不是这批人。
他迎风流泪,阔步向前。很快就看到了前方灯火一片,一群人拦在路口。
校哥儿回看了一眼王安
“宫中侍卫何在,净军何在?”
老太监长眉一抖,方要开口,校哥儿已经失望的别过了头。
冲杀在前的虬髯客是个大喷子,然并卵,对方根本就不鸟他。
“娘娘让皇长子先回去”
“荒唐!帝位传承大事,岂能任由一妇人左右?”
翻来覆去就这一两句,菜鸡互啄而已。
更犀利的辩手,真没有吗?
校哥儿摆手,谢过劝阻,负手向前。
对方领头人,是那个高大的、曾是“他”噩梦的那个内侍。
克服恐惧,只有一种方法,直面他,击溃他。
一步。又一步。
高大内侍两眼放光,胜利就在眼前。
少年的面孔在灯火聚集下无比清晰,但神情气度,却很陌生。
“娘娘叫哥儿回去”,
声调,不自觉放软了。
“你叫吾什么,你又是谁?凭何拦吾?”
少年的公鸭嗓,威严又滑稽,相当的清晰。
“哥儿,奴婢是李进忠啊”
话刚出口,李进忠就发现了不对。
“啪~!”
很响、很响、很响的一句耳光,在众人聚精会神的关头,甚至能听到回声。
耳朵嗡嗡作响,李进忠抬头就看到少年的眼神。
年少街头时,常见的眼神。
挑衅的,残忍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