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打仗更不仅要懂得指挥作战。
那么多人饮水进食、医疗、排泄都是大问题。
初到山东时,五万大军绝大多数人都只能野外扎营,连续多日作战过后,黑军取得许多民众信任,使他们愿意把祠堂、庙宇都借给战士们居住,加上地主大院,仍不足。
现在黑军终于顺利安身。
“首席?你的手?!”
这时,来汇报的连长突然注意到他没来得及换的衣服右臂袖管上,泥泞混杂着大片黑红斑块。
“不用担心,这血不是我的。”
考虑到体能分配问题,以及行动的隐秘与效率,搞特种作战进城潜行处决的陆大古不可能一路“脖子右拧”过去,他动了刀,接着,他借助雨夜黑幕掩护击杀的行动似乎造成了恐慌,不少敌人死时出血量比较大———按大古石器时代、青铜时代积累的经验,对手情绪波动较大时,由于心跳加速,泵血更急更快,斩首、割喉后血都会喷得更多更远。
“那首席,要不先换身衣服。”
大古满身混了血的泥,若非身姿挺拔,高大匀称,脸擦得比较干净,连混进乞丐里都毫无违和感。
“不必。”他正了正有点发痒的领口,顺手扣几下泥斑,“事还没干完,我不能临阵脱逃,搞特殊化。”
言罢,察觉到视线的陆大古往路边看去,那里有不知谁家的半大小子偷偷扒墙张望,同他对上目光的瞬间,那少年触电似得缩下身躲进墙后,消失不见。
“......去忙吧,不必管我。”
“是。”
那位连长听令离去。
大古打量墙头,再次发现少年。
附近很多人都和这少年一样悄悄观察着黑军。
他们对陆大古率领的部队感到不可思议、分外特别,由此衍生出好奇:
战士们基本没做任何扰民的举动,清理完敌军以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打扫战场。
清走路面的尸体、洗掉血迹,收捡垃圾,扶起倾倒物件,恢复街道秩序。
偶有民众遇见他们,不仅没遭打骂,还有笑脸相迎。
人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军队,都觉得新奇得很。
不过出于经验。
他们还是很怕这些“军爷”。
“打下县城以后,治理也很考验我们的能力,打仗和搞经济几乎是两码事。”继续行走间,两位警卫员听见他说,“最关键还要和群众打成一片,引导他们起来支持我们,我们是为穷苦人打天下的队伍,脱离了他们,我们是没办法发展的。”
“还好,做通他们的思想工作并不难,至少比在南宋容易得多。”
“可这是为什么呢?”
青年笑道:“树青、大春,你们来说说看,我应该讲过这个问题。”
“因为....因为金国是一个不成熟的半奴隶半封建国家。”
谢大春迟疑了下,如此回答:
“它是封建体系的薄弱环节。”
封建时代,炎华的男子,普遍要受三种有系统的权力支配,首先是天子皇帝为核心的权力系统,其次是宗祠、支祠以及家长的家族系统,再次是由阎罗天子、昊天上帝、土地菩萨等种种神怪组成的神仙系统,而女子除受上述三重压迫外,还受到夫权的压制。
然后儒家学说为这套体系中的上等人提供法理支持。
而在这个时代的东北,战乱使人们文化程度极低,没怎么受到儒学洗脑驯化,对天子更多的畏惧其力量,宗族势力极大衰弱,鬼神之说影响不深,至于夫权,很多事去乡下听听那些在儒生们眼里未开化的“愚夫”“愚妇”们能对骂得有多脏就不言而喻了:
“柳二姐,你那洞,是泥鳅也进得菜根也进得,嘻,原来也是个不知羞的!”
“呸!你泥鳅也不是,菜根也不是,你啥也不是!你这蛆心烂肺没卵的孽生子!”
综上所述,金国对于统治的理解依然粗糙,大约只知道收税、徭役,它们还不懂得如何让人们在精神层面下跪。
正是这样未受儒家“教化”的开放,构成了造反的蓝海。
“这正是我们绝好的土壤。”
越深入了解,陆大古越对这里抱有希望,他既对两名警卫员,也对自己说:
“要对他们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