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抽泣着,道出了更多细节:自己最难过的,不是彻底离开这个世界,而是担心母亲会为自己痛心。
姑娘说还记得几年前,姥姥去世后,母亲去整理她老人家的遗物,在床铺底下,翻找出来了姥姥没做完的手工棉拖鞋,有画的鞋样,还有没剪完的布。
母亲当场就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姑娘只要回想起那场景,就觉得心里难过得要命,不敢想有朝一日,母亲整理女儿的遗物时,再上演一遍……
莫宵野见她停下来不说了,思忖了片刻后,开口对她讲。
说类似的鞋样和布,自己小时候也在家里看到过:见过母亲对着专业书籍和布料,在那儿费劲地研究鞋样,可她明明不擅长这些!
姑娘听说对方也有类似经历,不禁好奇,“那她为什么还要做呢?”
“我母亲说:那些鞋样,都是对姥姥的念想。”莫宵野语气缓缓道。
姑娘下意识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了。
“当一个人,被活在世上的人遗忘了,他(她)才算真正的消失。”莫宵野说的这句,是初入行时听师傅提过的。
姑娘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只是任由它默默地淌着,并不抬手去擦。
莫宵野抬起没被她攥住的那只手,替她擦拭了眼角和脸颊,“自我主动消失在这个世界的想法,是实现不了的。”
在进病房之前,已经听游卓然说过了:警方是在姑娘姥姥老屋附近的山上,找到她的,她确实考虑着要放弃生命,绳子都已经在树上吊好了……而她的手机里,有一条编辑好的待发信息,是公寓门的密码,收信人是“莫宵野”。
因此,莫宵野觉得有必要劝慰她,“母亲会因为你连治疗都没尝试一下,就轻易选择放弃的念头,耿耿于怀而后自责不已,会一直记着你的,一直。被记着,就注定消失不了。”
刻意强调了“一直”二字,是想告诉她:这世上,还有人如此爱着你,在意着你!
“那你……”姑娘微微停顿了一下,终于问出口了,“你替别人收拾遗物时,心里难过吗?”
“难过。”莫宵野答得迅速而坚定,“每一次都会难过。”
姑娘静静地听着她讲。
“我整理过的每一个物件,都是独一无二的,知道为什么吗?”莫宵野只觉得自己突然讲得有些激动,“因为它承载着逝者的记忆和回忆,通过那些我能够拼凑出这个人,生前经历过怎样的人生,每天是怎样的心情!”
姑娘的眼圈,因为她的这番话,又泛了红。
“所以,谁说回忆不具有任何力量?”莫宵野说罢,浅浅地笑了,“现在的科技很发达,再者说:每个患者的病情,是千差万别的,怎么能通过互联网搜索引擎自行诊断呢?”
因为她的出现,因为她的这番话,姑娘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莫宵野却觉察得出来:这一次的沉默,与她之前的那些情绪,截然不同。
换言之,相信她能想得通。
从椅子上站起来,刚一转身,莫宵野不禁一愣,是因为看到游卓然正立在病房门口:难道我刚才说的话,他全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