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就以为我是没爹的,直到我七岁那年,娘亲重病,把我送回了万生堂,我才第一次见到我爹。”傅陵游嗓音低醇,平淡的话语间,蕴含了思念和遗憾。
“我娘走之前,告诉我,我爹本应和他心爱的女子共度此生,是她破坏了这一切,让我不受祝福地来到这个世上,她说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帮她赎罪,可是……”
傅陵游看向池宛菲,眼里饱含歉意,“我去北都看过你。”
池宛菲有些意外,“你……”
“我看到你吃着发硬的馒头,沾着水喝,噎得脸都呛红了,可是回来之后我告诉我爹,你过得很好。”傅陵游有些羞愧地看着池宛菲,随即也十分不堪地低下了头,自嘲地笑了。
“我娘离开了诸医堂,带着我四处漂泊,我连个硬馒头都吃不上,吃馊了的菜吃到分不清是香还是臭,可是你好歹有个房子住,每天至少也有个硬馒头,那时我就在想,我娘有什么可内疚的,我爹有什么可挂念你的。”
傅陵游的娘亲在临死之前,把他送到万生堂,大堂主看到这个儿子,只会想起背叛了诸怀夕的那一夜。
他的恨和怨,都发泄在了傅陵游身上,傅陵游把对池宛菲的内疚,娘亲对诸怀夕的内疚,全部都转移到了病患上,好似每医好一个病患,仿佛就能减轻一点点心理负担。
池宛菲取出一根金针,拉过傅陵游的手,在他手掌某个穴位扎了一针,一颗小血珠冒了出来。
“这是忘忧穴,可是在这扎一针的痛感,比其他穴位的要更痛,自责要短暂一些,但要长久铭记。”
她用手帕抹去那颗血珠,就好像抹去那些过往一般,“好了,大人的事跟我们没关系,我也不记恨你。”
傅陵游认真地看着被扎了一针的地方,沉思了一会儿,抬眼看向池宛菲。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大度?”池宛菲得意地笑了。
傅陵游指着被扎的地方,“忘忧穴要在这里再下来一点的地方,你好像扎错了。”
“不可能!”池宛菲神色一变,拉过傅陵游的手一看,有些心虚地说道:“也就偏了一丢丢……”
她当即又抽出一根金针,“那就再扎一遍。”
傅陵游立刻缩回了手,嘲笑道:“池宛菲,你天天光想着回北都,心不在焉的,会害万生堂出医疗事故的。”
池宛菲趴在桌子上想堵住傅陵游的嘴,“说这么大声做什么,多丢人啊!”
大堂主出来时,巧好看见两人在打闹,乐呵呵地在远处看着,默默退了回去。
晨光熹微,大雨淅淅沥沥,阵阵凉意袭来,医童们踏着湿漉的路面而行,溅起朵朵水花,本就空气清新的万生堂,充斥着雨水、泥土、竹林的味道。
雨顺着屋檐落下,交织成一片银白色的雨帘,池宛菲靠在走廊的柱子上,看着外面的雨景发呆。
听见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她已经可以不用回头,就能知道来者是傅陵游。
傅陵游靠在另一根柱子上,学着池宛菲的样子看雨景,于他而言,这从小看到大的景色实属没什么特别的。
他看着池宛菲双目无神地看着天,好像天上的乌云也有两片飘进了他的心里。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