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是河流的源头,而水则是生命的源头。
借着月光,刘放嚼着半个凉了的大饼,呆呆地看向远方的雪山。
从学堂毕业之后,刘放才发现一件颇为棘手的事:他之前从没想过未来的打算。
没有百草怪在身边,刘放完全不知该往哪儿去。
这一次,百草怪消失得格外久,以至于刘放怀疑她是不是忘了自己。
当一个人迷茫的时候,他就应该四处走走。
这是一个并不深奥的道理,所以就连刘放都能隐隐约约悟得出来。
于是他出发,往山的方向走。刘放对那片神秘的雪山憧憬许久。
刘放不怕百草怪找不到他。在刘放的逻辑里,百草怪既然能找到老虎,自然也能找到他——他毕竟没有老虎那么可怕。
他带的东西不多,一个冷馒头,三个热馒头。
这花光了刘放藏在抽屉里的零钱,而他的钱全是捡来的。
可热馒头终究会变成冷馒头,人一时冲动的热情也会很快降温。
当三个热馒头变成两个冷馒头和一个半热不热的馒头时,刘放便后悔了。
他当然不是为出走的选择后悔,而是为没带更多的粮食后悔。
但刘放已迷失在深山里。他忘了来时的路,也不晓得要走的路,甚至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
他就是这样一个笨蛋。
笨蛋也是人,蛇是咬人的,尤其是受人操纵的毒蛇。
一条吐着信子的斑斓毒蛇便盯上了落单的刘放。
刘放虽笨,却不是傻瓜,他难道不会跑么?
确实不会,因为他已被一个奇异的景象深深吸引。
一个身着长袍的男人正在雪地里挥洒自如地挥掌。
雪很厚,他却没留下一个脚印,好似浮在半空中一样。
他留下的是掌印,就在坚不可摧的岩壁上。这已经超过了凡人所能企及的力量。
刘放看得目瞪口呆,却听那个男人摇头叹道:“这怒涛掌法练了半年,非但没练出半分柔劲儿,掌风反而愈发刚猛了。”
做出这种惊天动地的事,他似乎还不满意。
刘放听过修士的传闻,当即便情不自禁地走了上去,要和这个奇异的男人搭两句话。
刘放问:“你是修士吗?”
这算不上一个好问题,倒像是无端的试探。可刘放也只能想到这一个问题。
男人转过头来,答道:“是。”
对待凡人,他说话一向很简短。能用一个字回答的话,男人绝不会用两个字。
这并非由于男人瞧不起凡人,而因他不想将修真界的苦难与因果带给凡间。
可就是这一个字,刘放也听不到了。
因为那条蛇已从背后袭来,咬上了刘放的小腿。
男人见刘放一头栽在雪中,登时眯起双眼,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地。他已锁定了凶手的位置。
梅东客如同一片枯叶般挂在纤细的树枝上,冷静地与男人对视,一语道破了他的身份:“唐昭,唐道长。”
唐昭不是见死不救之人,梅东客便算定了他这一点。只要唐昭还挂念着刘放,梅东客就有把握将这次阻击的胜算由七成提高到九成。
刘放便是梅东客引过来的,他暗中辟了条小路,轻而易举地将这个少年引到陷阱之中。
“蛇有剧毒,不过只是凡毒。”梅东客的五指之间已备好了四柄散着寒气的飞刀,附上了他阴冷的灵力。
唐昭道:“雌蛇之毒,雄蛇来解,反之亦然。‘双钩蛇’已出了一钩,却不知另一钩在哪儿?”
他边说着,手心已攥好了一枚续命的丹药,仍是全神贯注地盯着面色阴晴不定的梅东客。
梅东客不答反问道:“唐道长呢?唐道长是要用掌,用剑,还是用印法?”
唐昭同样答非所问地应道:“我早听说大名鼎鼎的梅东客最近常找无为观弟子的麻烦,却没想到你连无为观的道长都敢惹上一惹。”
他们俩都不作声了。
唐昭负手结好了定神的法印,左掌右剑都已待命,几枚瞬发瞬爆的灵符就贴在腰后。
毒力蔓延,刘放的生命正渐渐消逝,时间不等人。
可唐昭必须等,等梅东客亮出第二条蛇。
梅东客先动了。他的身法比蛇还快,赶在那四柄明晃晃的飞刀之前闪身到唐昭眼前。左右一雄一雌两蛇张开血盆大口,从匿身的灌木丛中弹射而来,冲着唐昭的两肩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