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二很会抓住黄三姐的小心思:“你以后成婚嫁人,那婚礼的请柬上也写‘黄三姐’三个字?”
黄三姐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说了一句大胆的话:“如果……如果请柬上还有你的名字,那也未尝不可。”
狄二一怔,转过身去,直视黄三姐的双眼。
黄三姐没有躲避。她从不拒绝狄二的目光。
狄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哪个名字?”
黄三姐纤细的手指慢慢向下移动:“我又不晓得你的真名。”
她马上就要摸到不该摸的地方。
当然,该或不该,在这时并没有明确的界限。
狄二制住黄三姐不安分的小手:“我了解你、了解大和,可你们却不了解我。”
他有些愧疚。
黄三姐笑了笑:“我不怪你。”
平平无奇的四个字,从黄三姐口中讲出来却有着神奇的魔力。能面对男人真心诚意讲出这四个字的女人,无疑是万里挑一的好女人。
无需多言,狄二的手也开始摸索。
相较于黄三姐,狄二做得更谨慎,也更熟练。
他的嘴唇已贴上了黄三姐通红的耳垂:“为什么是我?你明明……”
“不为什么。”
狄二便不问了。动作代替了言语,柔软融化进血肉。
简陋的罗帐下,刘放坐在桌旁,翻阅万象剑法,背诵一招一式,按照唐昭的描述推演剑法的进化方向。
忽然,仓决揭帘而入。她恰好背着柔和的月光,曼妙的剪影便铺在刘放的身上。
见到全神贯注的刘放,她有点儿惊讶,也有点儿慌乱:“你不睡觉?”
想起黄三姐反复的嘱托,刘放决定用一个真实的谎言隐瞒自己的修士身份:“我今晚睡不着。”
“哦。”仓决道:“可人都是要睡觉的,不然会累。”
刘放笑道:“你说的对。”他放下卷轴,跳到床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仓决说的本来就没错,人不睡觉确实会累,就像人被杀便会死一样。
可世上还是有很多人不睡觉。有的是睡不着,有的是不想睡,还有的是舍不得睡。
适才,刘放有三式剑招融会贯通到了关键地步,他想等仓决走后再起来钻研。
但仓决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回手拉上盖帘,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呼唤着刘放的名字。
刘放只应了一声。
他已隐隐觉得不妙,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仓决低头道:“刘放哥,你心里有没有爱慕的女人?”
刘放的头一下子变得很痛。即使仍不特别精明,可他已不像以前那般,还不懂这个问题的言外之意。
他不愿撒谎,不愿伤了仓决的心,更不愿再提起林或雪。
刘放答道:“有。”
仓决道:“嗯。”
刘放缩在被子里,暗中祈求仓决赶快走开。
仓决不走,她的气息越来越近。
刘放探出脑袋,问道:“仓决姑娘,我要休息了,有什么事么?”
可刘放还没说完,仓决竟已光溜溜地钻进他尚且冰凉的被窝里。
她问道:“刘放哥,你喜不喜欢我?”
很烫,很软,很有力,略带湿润。仓决呼出的热气拍在刘放的胸膛上,涌入他的汗孔,融进他的血液,触动他的神经。
刘放的大脑一片空白,只余下师父的一句忠告。
“我特意把你打扮得邋遢些,免得有女孩儿白白为你伤心。”
但是,单纯的伤心总比撕心裂肺的痛苦好得多,这一点刘放再清楚不过。
于是,刘放在仓决含泪的注目下替她披好了衣衫。
他不想这样做,却又不得不这样做。他努力不去看她的身体,不去碰她的肌肤,尽管下意识的灵力感知仍是让刘放看见了某些平时看不见的地方。
“我喜欢你,但我唯一爱的只有林姑娘。”
十五个字情真意切,是刘放对仓决说的,也是他对自己说的。
仓决不认识林或雪。她落寞,但又打起精神:“刘放哥,我不奢求来日方长,只想和你……和你留下一夜的回忆。”
她没说的是,过了今夜,也许刘放便不会离开了。
仓决有留住他的信心,她已决定付出她能付出的一切。
刘放却还是走出了帐房。他心烦意乱,已不能再多留一刻。
望着刘放决绝的背影,仓决连泪都忘了流。
如果把刘放换成狄二,他至少会给仓决留上一句不可能实现的空话:“等你过上想要的生活,我一定会回来。”
但这就是刘放,他说不出这种委婉而残忍的糖衣炮弹。
出门后的第一眼,刘放就看到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他只看到这双眼睛,因为大和的黑衣完全消融在灰蒙蒙的夜色之中。
大和在这儿站了多久?
他淡淡地扫了刘放一眼,道:“天快亮了。明天,咱们就到了。”
刘放道:“是。”
大和道:“有什么话,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刘放道:“什么话?和谁说?”
大和道:“你说呢?”
刘放默然。
大和道:“你不忍心,我可以替你说。”
刘放道:“大和兄如若出面,一定比我处理得更好。”
大和走了进去。
刘放负手立于沙丘之上,纵目览望星月伏下地表,不久便等到了天明。
大和走了出来,跟着仓决。
仓决最后一次朝刘放微笑,笑得释然,笑得惆怅:“刘放哥,我走了。”
她侧目看了看大和,又道:“再见。”
小时候,在学堂的第一课,刘放就学会了回应“再见”二字的标准答案。
“再见,仓决姑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