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三姐伸指搭在他的嘴唇上,慵懒地道:“这件事明晚再说,现在,我要你好好休息。不许吐纳,不许睁眼,乖乖睡个好觉。”
狄二含住她的手指,最后问道:“你呢?”
黄三姐道:“陪你。”
如果你期盼黑夜,那白天就会过得很慢。
狄二不仅期盼,更有点紧张,以至于他连在床上该做的事都忘了——他甚至连外衣都没脱。
黄三姐笑问:“你怕了?怕娶我?”
狄二不情愿地点头:“我们毕竟还在避难。”
黄三姐撇嘴:“避谁?”
“你父亲。”
黄三姐嗤笑:“他快完了。”
她的分析鞭辟入里:“黄圣书一死,黄家便不再有被柯铭利用的资格。这个家外强中干,早晚会毁于黄秉天的昏庸与专断之中,他哪还有心思管我们?”
狄二回想那天的画面,依旧有些后怕:“那么优秀的儿子死了,他……”
黄三姐打断他道:“杀黄圣书的又不是我们。”
那道令狄二记忆犹新的蓝光再度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黄三姐笑道:“你也晓得,世上没人敢找他的麻烦,黄圣书可谓死得利落。”
狄二苦笑:“我一直搞不清,你对你的家、你弟弟和你父亲是恨?还是无感?”
黄三姐替狄二解开扣子,帮他叠好衣服:“我只有一个家。”
她把衣服收在柜子里,继续道:“那就是要和你成的家。”
狄二看了看周围道:“若要成家,可不能寄人篱下。”
黄三姐说:“这儿挺好的。”
她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串钥匙,甩给狄二:“这里我买下来了。”
狄二接过钥匙,惊诧道:“你有钱?”
其实,一个元婴巅峰的修士若是想要凡人的酒馆,就算没有钱,也总归有其他办法的。
黄三姐软绵绵地扑了下去:“我身无分文。你不信的话,就亲自来检查检查吧。”
狄二一分钱也没找到。
他口干舌燥,只想找杯水喝,或者酒也行。
黄三姐已安心睡去。她和狄二这三天里睡觉的时间比过去十年加起来还多。
狄二扶着腰靠在床边,端起茶杯,揉了揉眼。
看见空中乌云蔽月,狄二皱眉,随即展颜。
是刘放在渡劫。
百草怪给刘放留下的宝贵财富用之不尽,而他心中的魔剑则让任何拔苗助长的代价都显得微不足道。
一切顺理成章。
“我们已经不问时事很久了。”不知何时醒来的黄三姐悄悄把头靠在狄二肩上。
第四十九道龙形黑雷落下,刘放低喝一声,震剑斩龙。他使的已不是万象剑法,而是货真价实的千象剑法。
狄二若有所思道:“他确实不一样。”
黄三姐缠住狄二,撒娇道:“你总不肯跟我讲,当时为何让我去招他入队。”
狄二边轻抚黄三姐的长发,边低声道:“我这一辈子,真正看不透的人只有两个。”
黄三姐道:“一个是他?”
狄二拾起挂在墙上的长笛,挥舞片刻,仿佛陷入了一段伤感的回忆。
黄三姐看出他的牵挂,劝道:“你最后看一眼吧,最后一眼。”
一个男人要想成功,不能全听枕边人的话,更不能不听。
狄二懂这一点。
他看,用他的眼睛看。
看完之后,狄二怅然:“我有一件事要办。”
黄三姐抱紧了他,听他的心声:“办完这件事?”
狄二吻她:“我们就结婚。”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黄三姐先问。
“明天?”
“不急。”狄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们至少还可以再在这儿待很长一段日子……六个月,一年,甚至是两年。”
黄三姐紧绷的心稍稍松弛,调笑道:“我怕你扛不住。”
狄二摊手:“我用灵力。”
黄三姐撅起小嘴:“你耍无赖。”
狄二弹了弹她的鼻尖,满脸笑意:“明明是你先耍赖的,真当我察觉不到?”
他们果然在南国生活修行了很久,久到附近人们的生活已少不了黄三姐的歌喉、狄二的笛声与大和的琴音,少不了这家人来人往的小酒馆。
刘放却愈发觉得闷闷不乐。
院子里的梧桐绿了黄、黄了秃、秃了再绿,黄三姐的歌写了一首又一首,千象剑法练成了百象剑法。
林或雪始终没有来。
刘放隐隐想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黄三姐的构想太过天真。他应该主动去找林或雪,而非像眼下这般漫无目的地苦等。
幸好,在刘放等到忍无可忍之前,狄二终于说了五个字。
他说:“咱们往回走。”
四人再度启程那天,黄三姐把门钥匙藏在窗框外侧,在上面摆了一盆龙舌兰。
他们的目的地是东海群岛。
的确要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件事只有狄二才能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