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盖头被掀起来时,隋准的眼前是一黑一黑又一黑。
且不说窗外那些咕涌咕涌的人头,等着看好戏,有多让人闹心。
就说眼前这个……
巴掌脸,尖下巴,稚嫩的面庞,乌黑的头发用红绳在后脑勺扎成一个小团,水汪大眼闪烁着惊惶不安。
身上穿了件不合身的红袄子,膝盖头紧紧碰在一起,手几乎要把那半新不旧的裤子揪破。
乍一眼看,是个害羞文静的小姑娘。
勉强算个不错的婚配对象。
可!是!
嫁人的不是她,而是他隋准。
而且“她”也不是姑娘,是个货真价实带把的。
这红彤彤的大盖头,盖着的是隋准的脸。
掀起盖头的,是他新鲜出炉的小相公,粑粑村佟家的独生子,佟秀。
“哎哟,小两口害羞啥,快到床上去吧!”
喜婆嘎嘎笑着从门外赶进来。
说是喜婆,其实不过是隔壁村一个惯爱拉纤保媒的婆子。
佟家大喜,请她来做个见证,就算礼成了。
以后谁也不能说,这不是佟家新媳妇,毕竟喜婆认证过的!
隋准正被喜婆脸上两坨红晕吓得无法言语,突然对方迎面一挥手,哗!
一把硬硬的东西撒了一床。
有几粒蹦到隋准脸上,红枣和花生。
他心中的郁闷更甚。
这是——
早生贵子啊!
他因为踩肥皂摔死,穿越到这个男人会生孩子的世界。
才半拉月,他就成了别人的男媳妇了。
“三年抱俩,儿女双全,恭喜恭喜啊!”喜婆的嘴像抹了蜜一样甜。
隋准的心,像吃了黄连一样苦。
要不是他的腿还伤着,他就蹦起来逃了。
半个月前,皂滑弄人。
他本是一个沉迷于学习无法自拔的学霸,洗澡时踩中地上的肥皂,滑倒后直接嗝屁,身穿到这个世界,砸进山沟沟里,直接摔晕了。
等他身残志坚从山沟沟爬出来,已经是半个月后,饿得头晕眼花。
终于艰难地寻到有人的村庄,他再也坚持不住,晕倒在一户人家门外。
那便是佟家。
佟家苦。
佟家男人,是家里的大儿子,自打走路还摇摇晃晃时起,便是家里的劳动力。
捡柴、喂鸡喂猪、带弟弟妹妹……
再长大些儿,就要出门卖苦力:夯土坯、割庄稼、码头搬运……
活生生拖到小二十岁,也没能谈上个亲事。
被人问起,他老子娘就半睁眼睛,扯着脖子喊:
“别人瞅不上他,我有什么办法?人贱天定,就是没那娶媳妇的命!”
背地里,自家人说自家话时,却嘀咕:
“老子娘生了他,便是他欠我们的,这一大家子还靠他养呢。若是成了婚,家里多出几张嘴来,那我们不亏了?还得费彩礼钱!”
反正,就是要榨干他。
于是,又拖了几年。
直到隔壁村有个寡妇,被叔伯挤兑得日子过不下去了,挎着个包袱自个儿到了佟家,佟大才是有媳妇了。
但是悲剧才刚刚开始。
不受宠的儿,破鞋儿媳妇,被全家人看低,当牛做马还不说。
隔年,那媳妇生了孙子。
小些时候还好,没看出什么来,但再长大一些,大家发现,这孩子怎么净爱鼓捣些小女孩的玩意儿呢?